和江浩不一樣,年京可一點沒感到這事兒有什麼不對,這倒是讓江惠的生活暫時還能保持理想狀態。
當然,這倒不是說年京有多麼相信自己的老婆,相比起來,他倒是更相信寧衛民。
首先,他和寧衛民同是衚衕裏出來的窮小子,都立志要在上流社會闖出一片天地。
不管有沒有結盟的約定,他們的出身就決定了他們會是天然的同盟軍。
其次,他還替寧衛民蓋過廁所,曾經盡心盡力的幫過他一些忙,兩人算得上有幾分真交情。
而且當時寧衛民的出手大方就讓他驚訝,也並沒有虧待他,這也在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過最爲關鍵的,還是寧衛民早就通過了女色上的考驗,是他認定的正人君子。
年京當然清楚自己老婆不是什麼貞潔烈婦,想當初江惠和李仲勾搭成奸時候,也一樣去勾搭過寧衛民。
那時的江惠嬌嫩就跟花朵一樣,比起現在,不但年輕,舉手投足更妖嬈,也更有風情。
寧衛民要想和她發生點故事,那還用等到現在嗎?根本就是送上門的豔福。
難道那個時候寧衛民都看不上江惠,現在他已經發了,成了京城身居高位的風雲人物,反倒看上了臉上有孕斑,身上有妊振紋,已經西瓜肚的大肚婆?
怎麼去想,這也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兒呀。
所以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寧衛民的饋贈,而不疑有他。
並且因爲這筆生意的大獲成功,對自己的未來也生出了更多指望和美好的嚮往。
是啊,這筆生意確實對他太重要了。
且不說這筆買賣自己分到的利潤足以把走私汽車的虧空差不多填上,讓他的債務壓力大大減輕,又好意思用賬上充裕的公款去歌舞昇平了。
就說他和江惠結婚這麼久了,由於開銷比較大,此前的家庭存款狀況也是平平,不過只有兩萬塊而已。
說起來讓人恥辱,恐怕大部分還是他“賣老婆”從李仲手裏換來的賣肉錢。
現在呢,寧衛民手一推,就給了五萬塊錢,等於讓他們身家翻了兩倍有餘。
一下子就讓他領先大部分的京城人家,直接步入金字塔尖兒的富裕階層。
這年頭有幾個人家庭賬戶能趴着五萬現金的?
過手財神有的是,可那掙來的錢只有權花沒權拿,最後都得歸給公家,自己不能存起來。
而且這應該是寧衛民衝着和他交情,藉着這麼一個名義,給的錢啊。
要不說人得靠朋友呢!
他拿的揚眉吐氣,感覺自己倍兒有面子。
就連江浩也只有眼饞的份兒,毫無疑問,肯定是被自己和寧衛民的交情狠狠刺激了一把。
然而這些還不算什麼,他獲得的最大好處,其實是藉助着與皮爾卡頓公司的名氣,一下子就打開了商場上局面,就這麼迎來了他事業的春天。….
要知道,任何行業都是要靠積累的。
他和江浩去年才進入盤條市場,完全是爲了彌補走私汽車虧空,臨時找到的抓撓。
自然經驗不足。
雖然現在京城四處大興土木,讓盤條價格節節攀升,可什麼人都往盤條市場裏衝,這行裏的騙子簡直氾濫了。
所以他們過去雖然東跑西顛的,辦公室的電話也挺熱鬧,甚至手上的各類名片,他積攢了一大堆,卻始終難以做成真正的交易。
不外乎,他們怕別人是騙子,別人也怕他們。
大家各有顧慮,當然就難達成共識,談成合作。
但現在就不同了,皮爾卡頓公司的這筆生意一做成,風聲很快傳出去。
他們在這一行業裏就有了不小的信譽。
起碼讓對別人對他們的擔心大大減少,知道他們的確是做正當生意,而且具有一定經濟能力的。
那再做起生意來困難就少了一半。
以他個人的具體情況來說,現在不但建築公司那邊的關係對他放心了,老上級開始主動問他要不要貨。
就是那些真心想要交易的主兒,不論是買還是賣的,也主動開始聯繫他。
如今每天每,他辦公室的電話就跟炒豆兒似的,完全是一片生意紅火,蒸蒸日上的場面。
再加上寧衛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外資企業幾乎沒有法律漏洞,非常嚴謹的交易方式模式樣本。
他們有樣學樣,按照皮爾卡頓公司的交易方法來,合同也用皮爾卡頓的文本。
自然又大大降低了錢貨交割順序所產生的交易風險。
所以年京心裏越發美得冒泡,感到自己成熟了,成了真正的商人
就連每天去辦公室喝的速溶咖啡都感覺香甜了許多,那真是喝出了廣告的意味——滴滴香濃,意猶未盡。
就像這一天,他比平時晚半小時走進辦公室。
結果纔剛一進門,不出意外,就有生意等着他了。
祕書小王見到他就向他彙報。
“年總,剛纔環球貿易公司的崔總和那位大燕京國際開發總公司的賈總纔打過電話,他們留言,都是讓您等盤條到貨後務必給他留住。”
然而年京只是平淡的迴應了一聲,“知道了。”就沒了下文。
而且還皺了皺眉,流露出一些不屑和厭煩的情緒。
不爲別的,小王告訴他的這兩位,底細他門兒清。
全都他媽是不知道去哪兒“託替”(黑話,找錢)的野路子。 最近有那麼一幫子空手套白狼二道販子因爲知道他做成了大生意,手裏有貨,又有錢。
全都跟蒼蠅似的聞着味兒一窩蜂的撲上來,怎麼轟都轟不走。
而且個個都能吹,光憑他們的嘴,人人來頭都不小。
不是集團公司的總裁,就是投資開發公司的經理,還都愛說咱後頭有硬托兒。
有的說市裏某位領導是他舅舅,有的說某位高官跟他是近親。….
總而言之,號頭比自己都大,他們都在反覆證實,他們在京城乃至全國都是平趟的主兒。
可就是該辦事的時候摳摳索索,沒有人能達到他的交易要求。
不是錢不夠要求少付點預付款,就是貨還沒到位,讓他等一等。
說白了,都是沒什麼實在東西的口兒販子。
所以他對跟這些人做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
麻煩絮叨不說,根本掙不了幾個,還得揹着不小的風險。
通過和皮爾卡頓公司做成的這筆生意,他已經悟透了,胃口也養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