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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黃道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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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年5月1日,國家電視臺開播的新欄目《九州方圓》中,特地安排了展現深圳發展的歌舞節目。

    因爲就在節目播出的前一天,深圳的國貿大廈主樓封頂,比預先的工期整整提前了一個月。

    這個五一勞動節,同時也是寧衛民帶着康術德重返馬家花園的日子。

    這一天的京城,天氣是相當好。

    陽光明媚,小風習習,槐樹花開得一嘟嚕一嘟嚕的。

    滿大街都飄散着槐花的香味,飛舞着蝴蝶。

    僅從這方面來講,就是個適合去看房的黃道吉日。

    要說這寧衛民也夠愛臭顯擺的。

    存着炫耀之心的他,這天可並沒有老老實實開車,帶着康術德直奔馬家花園所在的魏家衚衕。

    而是抖了個機靈,先一步奔了東四四條去看他買下的五號院。

    結果如其所願,他用皇叔的院子把老爺子給震了一把。

    “這是你買下的院子?行啊,不聲不響的替我辦下來這麼大的事兒,就夠讓我喫驚的啦。你小子居然還偷摸買了下一處了不得的院子,連住戶都遷走了。”

    “嗯,真不錯。內院、外院、影壁牆、垂花門、抄手遊廊、屏門、後罩房,該有的都有了,這是大戶人家纔有的格局,平民百姓的四合院可沒這麼全乎。”

    “這房造的也好,門樓、影壁雕琢精巧,連砌牆的磚都是優質青磚。磨磚對縫,這麼密實,既不怕下雨,也不招土鱉。好啊,這四合院太好了!你就是不修,怕是擱這兒一百年,這牆也不會倒。”

    “呦呵,你這房的臺基尺寸可真是有點意思。還有這房脊用望獸,用的青紅油漆,都不是普通人家的規制。看痕跡,當年廊下還是樑棟貼金彩畫花草。這房怕是沾了皇氣,是前清某位宗室貴胄的一部分府邸吧?”

    “值啊!怎麼不值?這不是花多少錢能衡量的,何況你又不缺錢。這樣水準的一個四合院,滿京城能數得過來。這就跟古玩一個道理。一旦錯過去,也許一輩子你也買不到手了。”

    “嗯,你的眼力不錯,運氣也好,福氣更旺。我瞅你小子這命,怕天生就是爲聚財而生的,你要是不發財,我都不知道還有誰能發財了……”

    康術德的確是個識貨的人。

    在還不知道這院子的具體來歷時,他已經慧眼如炬,看出了這房子的不同一般。

    他也由衷的爲徒弟感到驚喜,句句都說在了寧衛民的癢處。

    所以這正如唱戲的碰上懂戲的票友,大廚遇到美食家一樣。

    寧衛民被師父這麼一誇,可比聽旁人說上一萬句讚美都過癮。

    他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暢快極了。

    “師父,您這下知道徒弟的本事了吧!不瞞您說,這院子可是道光他叔叔住過的。正經皇叔的府邸。”

    “回頭等我把您的馬家花園和我這個院子都修一修。到時候您願意住哪兒就住哪兒。您想當財主就是財主,您想當皇叔就是皇叔。”

    “所以要這麼說啊,其實您可比我更有福氣哪。誰讓您有我這麼個徒弟呢?往後啊,您就等着跟我享福吧……”

    這話寧衛民說得大氣又豪邁,但有些聰明外露的彰顯,也有些得意忘形的放肆。

    這其實是最招康術德反感的。

    要擱平時,他絕對已經捱上老爺子的數落了。

    可今天畢竟有所不同。

    正因爲心裏高興,康術德非但沒說出難聽的話來,反倒還破天荒的點頭表示認可。

    “可不,這就叫緣分。原本我是怎麼看你小子怎麼煩,沒想到咱們爺兒倆居然能成爲師徒。原本以爲我早已經丟了的,偏偏是你幫我拿回來了。看來無論人和人之間,還是人和這房之間,其實都有定數。這就叫命裏該有終歸有啊……”

    由此可見,寧衛民這些事兒辦的,是多麼討老爺子的歡心了。

    當然,康術德這番頗有宿命感的言論,也確實是他有感而發的。

    半個小時後,當他的兩隻腳終於再度站在馬家花園西大門入口時,這種感覺甚至愈發強烈了。

    今日故地重遊,康術德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顯得既興奮激動,也有點茫然無措。

    不爲別的,只因爲他眼前的一切都似是而非,讓他感到有些恍惚。

    他從進京的第二年就跟着宋先生住在這裏,直至住到建國後第二年。

    在這裏,他從十一歲長到了三十一歲,學到了本事,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可以說他的少年和青春期最重要的時光,就是和這裏聯繫在一起的。

    然而彈指一揮間,數十年過去,街還是那條街,衚衕還是那條衚衕。

    但他認識的人,和認識他的人,甚至他的老師、故舊、家眷、朋友,統統都已經不在了。

    就連房子和街上的樹也老了,變了許多模樣,怎能讓他不感到唏噓?

    在他的印象裏,衚衕東口的幼兒園,在四九年的時候,曾是溥儀生父載灃的臨時寓所。

    那位賣完王府搬過來,與他斜對面相處了兩年鄰居,晚年因疾病痛苦不堪,家裏不接外客,常來只有大夫……

    還有花園子北邊,緊挨着的什錦花園23號院,那曾經是吳佩孚晚年的寓所。

    他忘不了1940年這位傳奇軍閥出殯的時候,隊伍打這裏經過,足足排出了數裏遠,引得京城萬人空巷……

    他甚至還記得這座花園子的原主人,馬旭初1945年結婚時的勝景。

    因爲娶了當時的僞北平市長餘晉和的千金餘益華。

    馬家在京城飯店舉行婚禮,包下全北京的一百多輛出租車,且用黃綾子圍路,轟動一時。

    然後緊接着就是日本戰敗,餘晉和被國民政府逮捕,後病死於獄中。

    而這座宅院也就在宋先生的安排下,以極其令人不可思議的方式,一夜間落入了他的手裏……

    再之後,就是北平解放,他因“運動”舉家被遣返,無意中躲過了私房改造。

    然後在老家苦熬了近二十年再孤身返京……

    這一切幾乎被遺忘的塵封忘事。

    今日反過頭來再看,還真是如曹雪的《紅樓夢》一樣,那就是一場不甚真實的夢。

    也正如孔尚任《桃花扇》裏唱詞一樣。

    “俺曾見金陵王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所以當寧衛民在把拴着院門大鎖鏈子上的大鎖打開後,等了半晌,又忍不住催叫了一聲“老爺子,您怎麼了?”。

    康術德才因爲徒弟的呼喚,從心頭的迷茫中醒來。

    正色凝神走進了這個曾經屬於京城首富的,與他有着千絲萬縷干係的花園大宅。

    邁過門檻的這一刻,恍然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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