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陶然下班的時候,沒見到蘇寒山人影,聽別的醫護說,是科室裏轉進來一個危重病人,蘇寒山和護士長都沒下班,和當班醫生一起在搶救。
這樣的事兒,陶然已經習慣了,蘇寒山是骨幹,護士長是唯二的呼吸治療師,科室的運轉完全離不開他們倆。
陶然自己和同事們回到駐地,整理好後又到了晚上,手機還悄無聲息的,看來蘇寒山還沒回來。
她趴到牀前,踮着腳往下看,樓下果然還沒亮燈。
她忽然便想起初來這裏的時候,她用繩子傳遞下去的那些信,那時候,傻乎乎的她,懷着一顆仰慕的心,敬他若天神,從來就不敢肖想有一天他會變成屬於她一個人的人。
看着樓下的窗戶,那根傳信的繩依然就在手邊,她笑了笑,打算折只紙鶴放下去,裏面再寫一句甜甜的話,等他回來看見,會感覺到來自女朋友的溫暖吧?
她越來越覺得這是個很棒的主意,然而,一張紙在手裏翻來覆去疊得皺皺巴巴滿是摺痕了,紙鶴還沒疊出來呢,她懊惱地把紙揉成一團,卻突然福至心靈,在紙團外又包了一張紙,然後用皮筋在中間一紮,簡簡單單一個晴天娃娃就做好了!
蘇老師,你看,我可不就是個小天才?
她用筆給娃娃畫上五官,彎彎的脣,彎彎的眼睛,小圓點鼻子,嗯,還要畫上一頭隨風自由飛翔的短頭髮!
然後,把娃娃放下去,讓它在窗口隨風輕輕地蕩着。
蘇老師,等你回來哦!
她關上窗,躺下休息了。
她是被電話吵醒的。
那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陶然睡着,隱隱覺得身上發冷,手機鈴便急促地響起。
她摸到手機的時候,順手還摸到了被子,一邊把自己蹬掉的被子往身上拉,一邊看清來電人是小豆。
小豆這麼晚打電話?她迷迷糊糊犯疑,閉着眼睛“喂”了一聲,結果,她好半天都呆在那裏,整個人沒有反應。
耳邊小豆的哭聲震耳欲聾的,“怎麼辦啊陶陶?怎麼辦啊!我現在都特別特別難過,你知道了肯定更擔心更難過,可是,我也不能瞞着你,瞞不住的,你明天就知道了啊,陶陶——”
陶然握着手機,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小豆哭了些什麼、喊了些什麼,她都聽不見……
小豆在那邊也慌了,大聲叫她的名字,“陶陶!陶陶!陶陶你還好嗎?陶陶你說句話!”
陶然被她炸雷似的呼喊給叫回了魂,面容還是呆滯的,聲音微微嘶啞,“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豆又哭了,哽着說,“我說,蘇主任和護士長下班的路上遇到一個危重病人倒在路上,給那個病人做了心肺復甦,那個病人是疑似,現在就在我們醫院,蘇主任和護士長已經隔離起來了……”
陶然耳朵裏全是嗡嗡嗡的聲音,小豆的哭泣好似來自天邊那麼遙遠,可是,這一次,她卻是真的聽清了,不,其實,小豆第一次說的時候她就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