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和其他三位輪班護士都幫着38牀和他家屬溝通,他妻子是輕症,住在普通病房,會託護士給遞信或者視頻過來,有時候還帶來幾支花。
因爲38牀病情較重,陶然他們會給他念他妻子寫給他的信,但是他遞出去的,抱着尊重他隱私的想法,並沒有隨意拆看。
但是,這樣的安慰對38牀來說並沒有起太大作用,他依然焦躁。
35牀黃奶奶心緒浮動的時候會聽曾爺爺唱的曲兒,用護士給她準備的耳機聽,但醫院太安靜了,安靜得即便用耳機仍有輕微的聲音出來,很小很小,輕柔得幾不可聞的曲調還是吵到了38牀。
38牀原本靜靜躺着的,突然抗議起來,他的抗議方式是用他並沒有多大的力氣拼命捶牀,動靜沒鬧出多大,卻會影響輸液,更重要的是,怕他的呼吸機以及身上各種儀器連接線脫落。
陶然趕緊去看,已經移位的要重新恢復,針頭歪了得再次注射。
黃奶奶雖然嬌氣,但並不蠻橫,唯恐影響別人的治療,再不敢聽,38牀卻情緒崩潰,開始哭,大哭。不肯配合陶然,手無力地亂舞,還一巴掌揮在陶然的隔離面罩上。
醫生已被驚動,蘇寒山疾步走進來,見狀大驚,立即查看她的面罩,所幸,38牀基本沒什麼力氣,並沒有將她的防護打落。
但這一揮,似乎讓他找到了發泄的方式,開始胡亂揮着,最終不得已用了鎮定劑,但陶然下班前,38牀在睡夢裏又哭了出來。
一個45歲的男人,喫喝拉撒無法自理,全靠護士護理,尤其陶然和小米,還是年輕女孩兒,生命的尊嚴在此刻蕩然無存不說,病痛的折磨更不堪忍受。
所以,一個45歲的男人在睡夢裏也哭出來這種事,陶然心裏也很難受。所以,無論他怎麼暴躁地對待她,她都能忍着。
那天,陶然從隔離區出來的時候已是晚上,醫院外面路燈亮處停着一輛車,車裏下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陶然是根據車牌才認出這人是誰的,是專程來這等陶然的馬奔奔。
馬奔奔整個人看起來情緒十分低落,站在車旁,不像從前那樣,會歡呼着朝她奔,叫她火燒。
“馬奔奔!”她覺得好像很久沒見他了。
“不要過來。”馬奔奔指着前面的空地,讓她就站在那裏說話。
陶然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原地站着,衝他一笑,儘管這笑容藏在口罩裏,實際馬奔奔什麼都看不見。
馬奔奔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陶然問道。
他半天都不說話,直到陶然一再逼問,他才吞吞吐吐的,“沒……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
陶然疑惑地笑,“那值得這樣?你又不是沒來看過我。”
“萬……萬一以後見不着了呢……”馬奔奔小聲說,眼圈一紅。
“啊?”陶然在這個特殊時期敏感極了,大驚,“馬奔奔你……你……是來檢查的?有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