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日子,離林楠的預產期越近,林家上下就越忙碌。
方國安雖然在外地旅遊,卻還是安排了五六個私人醫生在別墅裏,怕林楠發動的時候來不及去醫院,就在家裏生也可以。
幸好孩子除了剛開始的繞頸和偏營養不良之外,這麼幾個月都沒有什麼症狀,在家裏生也不會出現大問題。
馬上就要過年了,外面熙熙攘攘的都是賣年貨和推銷鞭炮的小販,雖然這些年鞭炮管的嚴一些,但是這種郊區還是略松一點。
清晨,林楠喫過早飯,就靠在窗臺邊看外面的小孩子放炮仗,他們拿着一盒盒的炮仗盒,拿出小炮往地上一甩,就發出“啪啪”的聲響。
她看的出神,連身後的蘇慕槿什麼時候過來,什麼時候穿上大衣的都不知道。
“在看什麼?”
“看他們放鞭炮。”林楠抱着肚子轉過身,喘了口氣,見他穿着一件厚實的大衣,戴着口罩,像要出去的樣子,忍不住開口:“你要出去?”
“嗯,我去超市買些東西。”蘇慕槿勾起脣角,走過來替她披了件大衣,手指輕柔的觸碰到她的肌膚,讓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輕咳了兩聲,裝作無意的低下頭,有意岔開話題:“你,你去超市買什麼?”
蘇慕槿盯着她看了一會,眼神有些入神,忽然伸出手指勾了下她的鼻子,寵溺的說:“我去超市買年貨,你想一起嗎?”
“年貨?”
林楠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對這個詞感到有些陌生。
以前過年的時候,她都是寄住在同學家或是去舅舅家裏住,年夜飯也喫的半生不熟,或者根本沒人在意她喫沒喫飽。
方國安是個粗人,老直男,平時工作也很忙,雖然心疼她這個外甥女,但也不太會顧及到她的心理世界。
像放炮、煙花、年貨、串門這類過年該有的場景,對林楠來說,都是很陌生的詞彙。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麼正經的跟她說:一起去嗎?
這讓她恍惚覺得,原來她還有個家,過年的時候,也不是自己一個人過年。
她剛想爬起來說‘我去’,就聽見蘇慕槿在旁邊搖了搖頭,說:“算了,我不該問你,你在家裏好好呆着。”
“爲什麼?”
蘇慕槿挑眉,擡起下巴示意了下她的肚子:“你說呢?”
她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撇着嘴坐在沙發上,看着外面的小孩子放炮,心裏卻有些委屈。
要是明年這個時候,可能她和蘇慕槿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和諧,她還是一個人過年。
同樣的人,同樣的場景,也許就不能出現兩次了。
蘇慕槿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撇着嘴坐在沙發上,一臉賭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那麼想去?”
“不,一點都不想去。”
蘇慕槿挑了挑眉,他自然能聽懂這句口不對心的話,但也沒多問,而是轉身往門口走了兩步,邊走邊說:“嗯,那就好,那我就真走了...”
“你等等!!”林楠及時叫住了他,抱着肚子走上前,因爲有些喫力,還差一點跌進他的懷裏。
“帶我一起去,我想一起去。”
蘇慕槿忍住嘴角的一絲笑,伸手攬住她的腰,軟軟的觸感,有點肥,但是手感很好:“你不是說一點都不想嗎?”
林楠蹙起眉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走到大門旁邊,拿起衣服披在身上:“那是剛纔的我,不是現在的我,現在的我想去了,你能怎麼樣?”
他能怎麼樣?
當然不能怎麼樣。
自己的女人,哪怕喫胖了二百斤,也要寵着。
只不過她的肚子太大,從別墅門口往外挪的時候,就有些喫力,累的她氣喘吁吁的。
心裏想說一聲自己不去了,又覺得剛剛出爾反爾兩次,實在有些丟面子,也就嚥了下去。
誰知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一個金光閃閃的輪椅,上面鋪着一層軟和的墊子,金屬部件在大太陽底下閃着亮光。
“這是輪椅?你買的?”林楠被人扶着慢慢的走過去,坐在上面的時候,發現這個輪椅簡直就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從寬度到扶手,都非常適合她的身型,靠背還可以拉伸,隨時隨地躺下,簡直是輪椅中的戰鬥機。
“嗯,我定做嬰兒車的時候,給你做了個輪椅。”蘇慕槿笑着開口,“不過這樣就沒辦法開車了,我推你過去。”
“推我?不,不用了吧...”
林楠看了眼身下的輪椅,還有頭頂的大太陽,想了想這郊區別墅距離最近的超市單位,剛想拒絕,卻發現眼前一黑,一把淡色的雨傘就遮在了自己頭頂。
蘇慕槿一手推着輪椅,一手舉着傘,腰桿筆直,眉眼彎彎,一張絕美得如同雕塑的臉龐上,掛着清淡的笑意。
因爲她坐在輪椅上,比蘇慕槿矮了一個頭,雨傘遮了她就沒辦法遮別人。所以,走了一段路,他一直處於暴曬狀態。
冬天的陽光雖然不如夏天炎熱,但南方的陰溼還是抵擋不住。沒過一會,她擡頭看了眼頭頂的蘇慕槿,就見他俊逸的臉上生出了細密的汗珠,順着他的臉上滑落下來,滴在林楠的肩膀上。
林楠咬了咬脣,將他的手往旁邊一推:“我不用遮傘了,你給自己遮吧。”
他固執的推了回來,笑着搖頭:“我沒事,你...”
他還沒說完,手上就停止了動作,連輪椅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林楠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卻被他目光中散發出的陰鬱和黯沉嚇了一跳。
她順着目光看去,卻也被嚇得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遠處的一個拐角處,一個男人背光而站,手上拎着一個巨大的棍子,周身散發着陰冷之氣,嘴脣灰白,目光狠狠地看着他們這一邊,一雙眼眸憤恨地瞪着她,手上緊緊攥着木棍,胳膊上隱約可見暴起的青筋。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擋在自己的肚子上。
因爲她清楚地的知道,眼前的男人,正是多日不見的肖寒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