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
一個女人。
如果再有仔細描述，這個女人此刻正坐在那吊椅上，沐浴着透過不大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手裏拿着一本國外名著。
——肖申克的救贖。
她不聾。
但對敲門聲絲毫無感，只是剛好看完一頁內容，翻到下一頁。
她似乎很投入，嘴角微微上揚，應該是看到書裏有趣的情節。
譚振光走進來，腳步很輕，就像是一個長輩，不忍心打擾晚輩學習。
其實，說成一個男人，不忍心打擾眼前美好更爲貼切。
美，真的很美。
這不是譚振光第一次見到一號，當初一號就是他通過信息偵查手段，鎖定位置，然後隨着大部隊一起帶人過去，將一號抓住。
看着眼前的妙齡女子，譚振光的思緒彷彿一下回到抓她那天。
那天太陽很大，風和日麗，年輕的家長帶着孩子們，在戶外放風箏。
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他一定更願意帶上自己的魚竿也魚桶，找個沒人的海邊釣魚，也不用釣的太多，三兩條大的，兩三條小的，大的夠一家人喫一頓，小的就放在魚缸裏給孩子養。
那是一個福利院裏。
當車隊悄無聲息趕到，再將四周嚴密包圍後，他和陳司長一起從車上下來，站在福利院的柵欄牆外，看着那個陽光下的院子。
院子裏整齊坐着老人，這些老人精神狀態都很棒，他們臉上帶着笑容，彷彿孤老、無依、行動不便、每天喫不到可口飯菜等等。
那些所有的負面情緒，在那一刻彷彿都消失了，他們只是一羣快樂、單純，對生活與未來極其坦然快樂的一羣老人。
她當時站在這羣老人正前方，穿着一件藍色大衣，手裏拿着麥克風，在給這羣老人唱歌。
當時的旋律，譚振光到現在依舊能在耳邊迴盪，甚至還能輕輕哼出。
陳司長要下令進去拿人，譚振光給攔下，因爲她歌還沒唱完。
噼裏啪啦……
歌聲還未停止，老人們已經提前鼓起掌，當她唱完最後一句，就像是一個大明星一樣，向所有老人行了一個閉幕禮。
她不是大明星。
但她的人生比那些大明星高出何止千倍百倍，戲子只是誤國，而她這樣一名優秀特工，是國家要花費多少時間與近前才能培養出來，並且自身還要擁有超高天賦，放眼全世界，都是站在極其稀缺人才那一檔。
譚振光甚至不敢相信，聲名赫赫的華夏特別行動處一號特工，竟然是一個女人。
而且還是那麼漂亮，顏值堪比明星，身材堪比模特，歌聲一點不比歌星差。
如果不是她犯險去拿那份名單，又被敗類同伴出賣，譚振光很確定，就憑灣島情報處的這些人，根本尋找不到她的行蹤。
“有事麼，譚副司長？”
顏筱沒有擡頭，輕聲問道，她聲音真的很輕，但卻極其溫柔好聽，有一種江南女人的輕柔，同時咬字又是那麼清晰標準，就好像專業的電臺主持人。
但這聲音裏，卻也透出深深疲倦。
“我來是想問你一些事，如果你方便，我想可以聊聊。”
譚振光來到顏筱面前，他沒有坐下來，因爲附近沒有椅子，只有牀。
“你可以坐在牀上，反正這屋裏一切，都是你們情報處的。”
顏筱依舊沒有擡頭，說話的功夫，又輕輕翻過一頁書紙。
“你看書好像很快。”
譚振光沒有客氣，直接坐下來，簡陋的彈簧牀發出吱嘎一聲。
顏筱低着頭說：“還是直奔主題吧，我現在有大把時間，但譚副司長的時間，可要值錢的多，浪費在這裏不覺得可惜麼？”
嗒，嗒嗒……
譚振光藏在牀沿下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嘴上笑着說：“顏小姐是故意被我們抓到吧，華夏特別行動處一號特工，即便是在米國執行任務，也沒有被中情局那夥人追蹤到過。”
顏筱正翻書頁的手，突然微微停頓一下，微微擡了一下眼睛，向譚振光手指看過來，但目光只是一瞬間，而後恢復正常，笑着說：“這說明你們灣島情報處的能力，比米國中情局要強。”
譚振光笑着說：“我就當顏小姐是在誇我們，我一直有一個問題不明白。”邊說，譚振光手指又在牀沿下方輕輕敲了敲。
很有節奏，是摩斯電碼。
顏筱看似很隨意，但這手指敲動的節奏，全部落在她眼裏。
顏筱笑着說：“這個問題，你們早就問過，我可能是當時懶得反抗，或許也看清現實，福利院被團團圍住，根本逃不出去，就算我作戰能力再強，你們出動了將近一千人的隊伍，而且每一個人都是情報處的精英特工，我反抗到最後也依然是被抓住，哪怕真的逃走，也一定落下一身傷。”
“父母給了這副皮囊，我應該好好珍惜，弄傷弄疼，我都捨不得。”
“或者，你也可以認爲，當時在福利院的爺爺奶奶面前，我怎麼忍心讓他們難過，我陪伴了他們六個月，他們已經把我當成晚輩，要是看到我和你們發生衝突，他們會着急的。”
說着，顏筱又翻了一頁書，嘴角淡然一笑，“這個回答，滿意麼，譚副司長？”
顏筱回答完，擡起頭看着譚振光，她臉上笑容平靜溫和，那白皙臉頰，精美五官，還有這一身淑女氣質……
這樣的女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與鐵血特工聯繫到一起。
更不會與特學特工的頭子，聯繫到一起。
譚振光臉上表情很平靜，就像是在認真聽故事的孩子，沉默了兩秒鐘，他突然笑起來，稍稍向前傾着身子，湊到顏筱耳邊，低聲說：“我知道，你是故意被抓起來。”
這一次，顏筱臉上表情微不可查一變，但不到半秒鐘。
“譚副司長，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你來找我，不應該是問這些事吧？你們把我囚禁在這裏，不動刑，也不逼問，卻對外宣對我嚴刑逼供，我馬上就要招架不住，是在引誘我的同伴們上鉤？”
“還是說，你們內部各方力量角逐，都想要拉攏我，說出點有價值的，你們的選定大會在即，姓蔡的如果想要連任，對手可都不簡單，一個江議員都夠她頭疼吧，還有石議員、劉議員。”
顏筱笑着說。
“你應該告訴我點有用消息，不然我今天可就白跑一趟。”
譚振光笑着說，手指頭繼續輕輕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