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出來,曾榮猶覺恍恍惚惚的。
朱恆的到來讓她及時解脫了,不必再費心費力地編個說辭欺瞞太后,可他的到來,也證實了另一件事,曾榮對他的影響着實不小。
這可如何是好?
從好的方面說,曾榮可以藉助他來博取太后和皇上的關注,甚至於取得他們的信任,鞏固自己在宮裏的地位。
可另一方面,曾榮不想利用朱恆,更不想欺騙他的感情,他已經夠可憐了,她擔心自己迴應不了他的深情,會在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再狠狠紮上幾刀,讓本就生無可戀的他徹底放棄自我。
還有,她若是和朱恆走太近了,皇貴妃那個女人不會輕易放過她,這麼快就和她對立,曾榮絕對會死的很慘。
可事情走到這一步,她還有退路嗎?
太后已經把話說這麼明白了,朱恆病得很重,不是諱疾忌醫,而是生無可戀,曾榮此時若是退縮,朱恆真有個什麼不好,只怕沒等皇貴妃動手,太后先把她收拾了。
可不後退,往前走,她還能安然抽身嗎?
曾榮迷茫了,她再次把自己走入一個兩難的境地。
因手上抱着太后賞賜的首飾盒,曾榮沒有直接回藥典局,先回了內三所的住地,好巧不巧的,正好在門口碰上了剛侍餐回來的鄭姣。
鄭姣一眼認出曾榮手裏的盒子是紫檀木的,再一看曾榮另一隻手還拎着個食盒,猜到曾榮準是又給太后送東西去了,這隻紫檀木盒子想必也是對方賞的。
奇怪,今兒皇上這邊明明沒有看到曾榮,只有崔元華和那個叫杜鵑的宮女,曾榮是受誰派遣的?
“我說今兒怎麼沒見你來乾寧宮,原來有別的差事了。去哪兒了,還特地換上新衣裳,我早上明明瞧見的不是這身。”鄭姣一邊說一邊上來幫曾榮拿東西,好讓曾榮騰出手來拿鑰匙開門。
曾榮把食盒給她,說:“方纔去見我妹妹了,想讓我妹妹開心開心,回來特地換的。”
門打開後,曾榮本想放下首飾盒就走,可鄭姣卻跟進來,沒等曾榮邀請就先在炕沿上坐了下來,“見到你妹妹了?你妹妹多大了?寄住在什麼人家?”
曾榮一一回答了。
“對了,你方纔給誰送東西去了?”鄭姣又把話題拐回來了。
“慈寧宮。”曾榮本不想說實話,可又怕引起對方無端的猜忌。
再則,這事也瞞不住,以後她得常往慈寧宮跑。
“那這是太后賞賜你的?什麼好東西,能給我看看麼?”鄭姣滿是欣羨地看着曾榮。
“真是對不住,鄭姣姐,藥典局那邊還有事情沒有完結,我得趕緊過去,崔姑姑還等着我呢。”曾榮把話岔開了。
鄭姣抿嘴一笑,倒是沒再追問,起身離開了。
回到藥典局的曾榮見崔元華和杜鵑兩人果真都在等她,甚至還給她留了飯,曾榮頗爲過意不去,忙從食盒裏端出了太后送的兩樣糕點。
得知晚上亥時還得去送一次藥,崔元華擰了擰眉,問:“太后老人家不都是亥時一到準時就寢麼,
如何會選這個時辰吃藥?”
曾榮明知道她真正想問的是這藥給誰送去,可太后囑咐過她,這件事最好別往外傳,事關的不僅是曾榮的閨譽,也有朱恆的名聲。
“也就今兒一晚,明日開始上午辰正送,下午申正。”曾榮解釋道。
“啊,這麼早?”杜鵑問。
辰正送藥,意味着卯正之前就要起牀準備煎藥,儘管宮規要求她們也是卯正起牀,可她們有半個時辰的洗漱時間,辰時上工即可,因而,通常下她們可以在牀上磨蹭兩刻鐘甚至更多。
“我來煎藥吧,我在尚工局那邊經常趕工,早起起慣了。”曾榮說道。
“這倒不必,你有你自己的活,煎藥交給小李子和小劉子,今兒晚上也讓他們陪你跑一趟。”崔元華說道。
“多謝姑姑體諒。”曾榮覺得這個安排還不錯,正好他們兩個太監也住在藥典局。
“先別謝我,皇后方纔打發人來說,讓你過去一趟,她在乾寧宮。”
“我過去一趟?不是我們?”曾榮瞪大了眼睛。
崔元華給了她一個白眼,“你也不看看這會啥時辰了?你剛走,我就帶着杜鵑去乾寧宮,皇后聽聞你去慈寧宮送藥了,想必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想見的。”
“知道了。”這下換成曾榮是生無可戀了。
皇后上午去見過太后,她肯定不會相信曾榮是給太后送藥,所以她要見曾榮,擺明了是想打聽朱恆的事情吧?
不對啊,崔元華說皇后聽聞她去慈寧宮送藥了,那會鄭姣肯定也在,可方纔她居然裝不知情,一再套她話,且還拉着她問東問西的,究竟是幾個意思?
本想磨蹭一會再出門的曾榮忽地又想到一件事,她磨蹭的時間越長,說明她在慈寧宮裏待的時間越長,也意味着她和朱恆相處的時間越長,王皇后只怕更會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想必鄭姣也有此意,曾榮耽擱的時間越長,王皇后的不滿只會越多,一個不高興,讓她罰跪都是小事。
這都什麼人啊。
於是,曾榮又火急火燎地出門了。
真是禍不單行,她站在乾寧宮門口,正等着太監通傳時,皇貴妃出來了,見到曾榮,皇貴妃一雙秀眉微鎖,上下掃了曾榮一眼,問:“曾掌事這會來是見誰?”
“回稟皇貴妃,下官是奉皇后之命來見她。”
“哦,皇后因何事要見你?”童瑤十分清楚,曾榮這會是空手來的,且朱慎也過了吃藥時間,因而,曾榮不會是因爲記錄病案來。
“回稟皇貴妃,下官不知。”曾榮仍躬身回道。
童瑤這才留意到,曾榮接連用了兩個“下官”,明明那日在瑤華宮裏還是一口一口“奴婢”,這才兩天時間就改口了,一口一個“下官”。
難不成是換了一身女官服的緣故?
還好,仍是素面,頭上和身上也是光禿禿的,跟之前做宮女時一樣,唯一變了的是髮型和身上的衣裳。
可不知爲何,看着這個女孩子,童謠忽地生出些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