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扔到亂屍崖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一個聲音，聞人升就感覺自己被兩個人嫌棄地丟進一輛地排車中。
隨後還有一具臭不可聞的屍體，被丟到身上。
對於一向完美清潔的他來說，這可真是精神上的莫大考驗。
他總覺得這劇本有點不對勁。
可是自己提前看過，也不能埋怨什麼。
只能說劇本畢竟只是文字，不可能完全還原真實。
劇本上的一句話：“人相食”，現實中會是多麼慘烈？
忍吧。
沒有像老爹，司機老李，岳父老吳那樣成爲太監公公，就很知足了。
車子很顛簸，走在泥土路上，鼻子裏是嗆人的灰塵，臉上是熱辣辣的汗珠。
眼前一片黑暗，太陽應該很熱。
“這個郭瞎子真可憐，從小就沒喫過一頓飽飯，天天泥裏爬泥裏去，臨到死，也沒個破草蓆。”拉車的一個老農嘆息道。
“好點他還活了17年，我家那娃，11歲就被二少爺以練武爲名一掌打死了，可憐他才11歲，還是個三代單傳的男娃。”另外一個拉車老頭哭泣起來。
“老吳頭，你不要命了，可不敢說這話，跟着我說，生在山莊。”
“生在山莊。”老吳頭木呆呆地說着。
“死在山莊。”
“死在山莊。”
兩個老農隨後不再說話，賣力地將聞人升和另外一具屍體，帶到一處山崖上，然後推了下去。
興許是有所憐憫，那老吳頭，給瞎子少年身上，捆了個墊地排車的破草墊子。
“就當你死前的棺材吧，總比赤條條地走了好。”老吳頭又嘆氣一聲，然後跟着同伴走了。
…………
聞人升一路掉下懸崖。
那破草墊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沒有它，估計半路就被荊棘石角給刮死了。
這劇本也就演化不下去了。
最後落在懸崖底下。
懸崖不算太高，100多米，也有些傾斜角度，連滾帶滑，纔沒摔死，不過腿還是斷了。
再高的話，真活不下來。
他知道劇本接下來會掉下來個重要配角。
但他可不願意再照劇本演了，充當墊背被砸個半死，得到配角的感激，進而走上主角之路。
太虐了。
現在他腿都斷了，不想再被砸個半死。
他先休息了一會，靠鼻子仔細嗅探，摸索到一些野果，試探着吃了一口，發現沒大事，立刻喫個乾淨。
真可憐啊，直到扔到懸崖下，沒人看管了，瞎子少年才第一次知道什麼是飽的感覺。
懸崖下的野果挺多，大概是因爲吸收了死人的營養，又沒人來這裏採摘，所以很多。
聞人升喫飽後，休息一陣。
然後開始摸索着製造一個軟墊子。
草皮，藤蔓，樹枝，總之儘量弄得厚厚的，弄成牀鋪的樣子。
如此折騰了兩天時間，然後他聽到懸崖上傳來細微的聲音。
瞎子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耳朵好使。
原因沒有別的，耳朵不好使的瞎子，活不下來。
“孫姑爺，別怪我們，這都是老爺的吩咐，要怪就怪你太強了。”某個男人甲說道。
“是啊，孫姑爺，你已經淬體九層，又有了自己的兒子，還想讓他跟你的姓，實在是讓老爺不放心啊！”男子乙又說道。
“小人！我一向對泰山大人忠心耿耿，孫某是上門女婿，正是爲了不貪圖泰山大人的基業，才讓兒子改回我的姓！”年輕男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少說了，趕緊把他丟下去。”
“他是淬體九層，要不要先砍掉腦袋再說？”
“留個全屍吧，萬一將來七小姐找過來，咱們也好全推給二少爺，是他說把人丟下去的。”
兩人說完，就將破口大罵中的孫姑爺丟下懸崖。
喜聞樂見，雖然俗套又屢屢上演的繼承恩怨。
“哐”！
隨着一聲響，孫姑爺掉在聞人升鋪好的厚厚墊子上。
上面兩人也沒多看，直接走掉了。
這裏畢竟不是什麼好地方，晦氣的很。
古代人都很迷信，不願意待在這種地方。
不知過去多久，孫姑爺醒過來，不可思議道：“我竟然沒死？”
“你沒死，你把我的牀砸爛了。”聞人升在一旁淡淡道。
“有人？你是個瞎子。”孫姑爺看着眼前這些破衣爛衫的瞎子少年，根本沒有認出對方來。
雙方的層次差得太遠了。
“是啊，你也是被他們丟下來吧？”聞人升問道。
“嗯，看來是你的牀救了我的命。”孫姑爺一點不傻，傻子根本學不成高深一點的武功。
說書人完全是在扯淡，什麼傻子練就神功，什麼不識字練成飛仙。
武功比科舉難十倍。
不能喫透祕籍，不能揣摩清楚細節，不能在腦海裏建立清晰的影像，練錯一點就是死路一條。
而科舉挫敗一次，還能來許多次，直到老死。
“嗯。”聞人升並沒有居功，只是摸索着重新收拾牀。
“算了，跟我來吧。”孫姑爺勉強站起身來，將瞎子少年背在身上，離開這處臭氣熏天的亂屍崖底。
…………
三月之後，山谷之中，養好傷的聞人升，正在修煉孫姑爺給的一部淬體功法。
他雖然沒了力量，但智慧還在，見識還在。
很快就在腦海中建立起完整的模型，理解透徹裏面的每個環節。
沒用多久，就練的有模有樣。
“你練會了這套功夫，就算是個瞎子，以後也能靠聽聲辨位，看看大門混口飯喫，你的救命之恩，我也算是報答完了。”孫姑爺看着聞人升修煉得有模有樣，略有些欣慰地說着。
他不是什麼大善人，更不是什麼大惡人，就是一個比較正常的人。
別人救了自己，就報答一二。
別人禍害自己，就報復回去。
就是這樣簡單。
他就是在習武上肯下苦功，資質又在中上等，所以能練到九層，沒想到僅僅因爲這點，就遭受到泰山大人的嫉恨。
現在他已經想明白了：泰山糊塗了。
被那幾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坑了。
被那幾個野心勃勃的義子給騙了了。
再怎麼說，他的兒子也是泰山大人的外孫。
退一萬步講，他奪權，最後還是要傳給兒子，還是泰山大人的血脈。
而那幾個義子一旦奪權，絕對會殺乾淨泰山大人一家所有人。
“謝謝孫姑爺。”聞人升充分演出一個瞎子少年的本色。
“不用謝我，等你練好功夫，我們就分道揚鑣吧，跟着我，你會死得很快。”孫姑爺仰頭看看遠處的山峯。
“不知孫姑爺有什麼打算？”聞人升當然不會分道揚鑣。
笑話，飯票還要着落在這傢伙身上。
“我要給娘子送個信，帶我娘子和兒子離開，順便告知泰山大人，那些義子不可靠。”
“你這樣做，會死的。”
“爲什麼？”
“你娘子如果不知情，知道這事後，肯定會去她父親那裏大鬧；如果知情，那你就是自投羅網。”聞人升即便不看劇本，也知道孫姑爺這想法太天真。
把人想的太正常了點。
現在的莊主，明顯是迷了心竅，所有做法完全像是皇帝傳位一樣。
歷史上，有哪個皇帝在傳位之時，還能保持清醒，肯聽勸的？
劉徹？朱元璋？
偌大的嚎風山莊對許多人來說，的確像是一處天下。
莊主，在很多人心目中，就是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