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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二四八 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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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寧!身爲天人境修行者,你竟然對一個王極境出手,臉面還要不要了?”隨着一聲悶雷般的大喝,元木真從北方現出身形。

    瞬息之間,數道天人境氣息從西、南各處同時抵達這方天地。很顯然,只要趙寧現身,其他天人境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首先出現的,是趙玉潔、安德魯、弗朗西斯科等人。他們佔住四面有利位置,與元木真一起形成針對趙寧的態勢。

    不過他們並未靠近,只是在很遠的地方進行牽制。

    當然,趙寧並非孤軍奮戰,楊大將軍也出現在了戰場。她在更加邊遠的地方,與趙寧遙相呼應,保證趙寧可進可退。

    趙寧淡漠地瞥了一眼元木真,天人境跟王極境雖然只差了一個境界,但彼此的身份實力卻有云泥之別,前者對後者出手確實掉價。

    “元木真,我還是王極境的時候你可沒少跟我動手,彼時你怎麼不說自己不要臉?”趙寧一聲輕哂,擠兌得元木真無話可說。

    他回頭掃了趙玉潔、安德魯、弗朗西斯科等人一眼,這些傢伙果然都在戰場附近,時刻準備出手制約他,這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卻多少是些麻煩。

    趙寧對這些同境高手毫無忌憚之意,目中無人地道:“今天是我接小青回家的日子,再大的事也沒有這個大。你們若是要戰那就勇敢點上前來戰,若不是不戰便不要在我面前礙眼!”

    趙玉潔等人目光低沉,盯着趙寧滿臉煞氣。

    先前趙玉潔、安德魯、元木真跟趙寧打過,戰敗後覆盤總結的時候他們認爲那是低估了趙寧的實力,戰法選擇失誤,被對方打了個措手不及,若有下次絕對是另一番情形。

    現在就到了彼時所謂的“下次”。

    然而無論趙玉潔還是安德魯,再三權衡之後,都沒有主動出擊的意思。

    道理畢竟是道理,他們自認再跟趙寧對戰不會像上次那樣悽慘,但並不能保證自己能贏。天人境輸一次就罷了,要是一直輸給同境修行者,不僅對國民信心是沉重打擊,也會非常影響自己的道心。

    與毫無把握的天人境對戰相比,三國大軍對趙晉的攻勢明顯佔據上風,那是更加值得爭取、努力的方向。

    元木真看出了趙玉潔與安德魯的意思,這讓他憤懣不已。

    在場幾個天人境中,他是最有意願立即跟趙寧再打一場的存在,原因很簡單,他的大軍戰敗了。他最精銳的近衛軍有十幾萬正在被分割包圍、片片聚殲,往後已經沒有力量在北境保持對大晉的壓力。

    他迫切想要扭轉局勢。

    打贏趙寧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可趙玉潔跟安德魯不想拼命,他孤掌難鳴。

    “趙寧,算你小子狠,不過你也不要太得意,這場仗還沒有打完!”元木真終究是選擇了退讓。

    不想繼續跟趙寧面對面,拿對方沒轍只能任由對方耀武揚威,那意味着一種屈辱,元木真不想繼續留在這裏丟臉,只能選擇儘早結束這場就不該出現的會面。

    揮了揮手,元木真故作灑然地道:“帶你的人走!”

    趙玉潔、安德魯見狀悄然鬆了口氣,他們就怕元木真不理智貿然進攻趙寧,把他們都拖下水。

    他們這回之所以跑到北境來,並不是想要跟趙寧對戰,只是爲了確保元木真不被趙寧拿下。三人聯手,他們能穩穩制約趙寧,要是少了一個,剩下的兩人就萬萬無法與趙寧匹敵。

    只要元木真不死,三國攻晉的大戰就能繼續下去,他們的贏面很大,甚至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元木真願意服軟,趙玉潔、安德魯都很滿意,覺得這場本就沒有必要的會晤終於可以宣告結束。

    趙寧嗤地一笑,對元木真道:“走?我可沒打算走。”

    元木真倏忽一怔,面沉如水:“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要接你的人回家?”

    “於我晉人而言,我在哪裏,家國就在哪裏。”

    趙寧指了指腳下的大地,理所當然地道,“我的人不用回任何地方,我來了這裏,這塊地方就是我大晉的了,她們已經在家門內。

    “所以,該走的人,是你。”

    元木真:“......”

    他被氣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眼角不斷抽搐,大有不顧一切跟趙寧魚死網破的架勢。趙寧囂張霸道到這種程度,讓元木真只想大罵一聲厚顏無恥。

    趙玉潔、安德魯、弗朗西斯科三人不由得屏住呼吸,都繃緊了神經。

    他們一面憤怒地注視着趙寧,發自內心地覺得趙寧實在是蠻橫無理到了極點,無法忍受趙寧這樣肆意妄爲;

    但另一方面,他們又不得不緊盯元木真,生怕元木真被趙寧徹底激怒,真的跟趙寧拼鬥起來。

    趙寧如此狂妄,明顯是有意激將,很可能暗藏什麼依仗,就是要吸引元木真跟他們動手:一個人追着三個人打那是一件難度很高的事,但若是能讓對手主動靠近,那殺招施展起來可就方便得多。

    趙玉潔等人不知道趙寧有什麼依仗。

    但他們明白自己不能被趙寧牽着鼻子走。

    依照常理,趙寧應該沒什麼出人意表的殺招。

    但趙寧這鳥廝是能用常理揣度的嗎?他要是遵循常理,就不該有以一敵三的實力!

    元木真看了趙玉潔、安德魯等人一眼,從對方的神色與目光中,他再清楚不過地察覺到了對方的勸阻之意:勸他冷靜,勸他不要動手。

    勸阻的意味是如此濃厚,已經可以說是警告。

    元木真五臟欲焚。

    他損失了十幾萬最精銳的近衛軍,連親女兒都沒了——雖說他並不是很在意這一點,但事情畢竟是這個麼事情——現在面對罪魁禍首的趙寧什麼都做不了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忍受對方的百般羞辱,簡直是豈有此理!

    他還有何尊嚴可言?

    他可是橫掃漠北的一代雄主,曾經視天下英雄如草芥的第一修行者,哪裏能夠容忍這種境遇?

    “小人得志!朕看你能囂張幾時!”元木真重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任何思想認知、行爲舉止一旦反覆出現,都會形成一種慣性,退讓、服軟、認輸了一次,第二次便不會那麼難受了,久而久之也就不算什麼。

    元木真在趙寧面前敗了很多次,也退了太多次。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已經有了一些弱者的習慣。比如說委曲求全。曾經打死都不會接受的屈辱,現在竟然也能承受得起。

    望着元木真飛速離去的背影,趙寧眼中掠過一抹輕蔑,那是高高在上的強者俯瞰腳下微不足道的弱者時,自認爲全方面勝過對方、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不屑。

    元木真雖然還是天人境,但在趙寧心中已跟螻蟻無異。

    失去了王者之心強者之姿,習慣了自己的弱小無能,這樣的人再也不可能給他掀起什麼風浪。甚至都不能再稱之爲他的對手。

    乾符年間,元木真曾雄霸天下。

    他是令大齊朝堂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恐絕望,逼得皇帝宋治倉促遷都,又在面對他時不得不落荒而逃的世間唯一天人境;

    是指揮百萬雄師破關南下,屠戮大齊軍隊似砍瓜切菜,攻城掠地如入無人之境,旬月間席捲數千裏之地的不敗之王;

    是踩得大齊皇朝社稷陸沉,將大齊軍民趕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讓億萬齊人沉淪於無盡黑暗,看不見半點兒光明的不世魔鬼。

    他曾如烈日當空,就算是齊朝最英勇無畏的那羣強者,也俱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直視他的威勢;

    他曾如神魔降世,縱然齊朝上下同心舉國協力,無數熱血兒郎不斷趕赴前線,亦只能一波接一波埋骨疆場。

    因爲他,數不清的父母失去子女,數不清的孩童失去雙親,數不清的百姓家破人亡,城池淪爲廢墟,農田被迫荒蕪,大地染上血色,荒野屍橫遍地,哀嚎聲響徹鄉野,痛哭聲日夜不絕。

    他是整個中原皇朝的噩夢,他把整個中原皇朝變成了煉獄,他是古往今來的草原第一人!

    趙寧傾盡舉族之力,以兩世爲人的經驗嘔心瀝血準備了整整五年,都從不敢說擊毀那輪黑色的太陽,每每拼盡全力都只能勉強將其擊退而已。

    在趙寧前世,他甚至滅掉了中原皇朝,以睥睨八方的姿態君臨天下改朝換代,使得自己的族人成爲遍佈州縣的權貴,建立起言出法隨的堅固統治。

    就是這樣一個人,如今再面對趙寧時,竟然在被當衆羞辱的情況下選擇了忍氣吞聲,不堪受辱就只能選擇倉促離開。

    是什麼讓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人,變成了現在這副孱弱無能的模樣?

    是從乾符十三年,趙寧艱難扭轉國戰形勢開始,持續十多年不間斷帶給對方的一次次失敗、一次次打擊、一次次羞辱。

    趙寧用了十多年的時間,讓一個曾經無所不能、虎視天下的強者,在潛意識裏一步步習慣、接受了自己只是一個什麼都做不成的弱者。

    這是最徹底的戰勝。

    當元木真蕭索孤獨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時,趙寧輕輕搖頭,默默對他說道:“孛兒熾君.元木真,你已經死了。”

    是的,那個強橫無敵的元木真,已經死了。

    剩下來的問題,僅僅是什麼時候把他那具無用的軀體埋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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