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岱微微一笑:“既然韓王殿下如此問了,那我只能這麼回答殿下:某也不知。”
趙英:“......”
黃遠岱把空掉一半的酒囊收起來,現在不是可以喝醉的時候,喝上一些助助興即可,沒必要抱着酒囊不放:
“其實之前我們有機會分辨耿安國是否忠心,但我們沒有往那個方向去謀劃,因爲一旦事情的成敗需要靠人的品性來決定,那事情便已失去控制,是在賭。
“殿下把楊氏高手擋在徐州,讓義成軍中的梁山諸將沒了依仗,迫使義成軍在現實面前只能選擇效忠大晉,我們也就失去了辨別耿安國品性的機會。”
這番話趙英倒是完全聽明白了,點點頭表示理解。
趙平尋思片刻後沉吟着道:“事到如今,義成軍肯定要跟隨王師作戰,雖然他們戰力尋常,但運送糧草輜重總是沒問題,往後只要形勢不大改,我們就永遠無法知曉耿安國究竟是不是忠良。”
黃遠岱呵呵笑道:“不能識別官將的忠奸,只能說是沒有給官將成爲奸佞的機會。這是一種幸運,因爲那說明局面沒有壞到哪裏去。”
趙平深以爲然地點頭,覺得這是一種很好的局面。
趙英則不然,他希望得到一個問題的明確答案,遂轉頭問趙寧:
“革新戰爭是千古大業,耿帥的份量非比尋常,以他過往的資歷,日後很可能得到更大重用,難道我們不需要準確判斷他的品性?”
趙寧對趙英這個問題不無欣賞,遂正色給予指導:
“形勢不能讓我們判斷一個人,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無奈,很多時候,當形勢能讓你判斷一個人的時候,很可能就是事情敗壞,局面不可收拾之際。
“爲了避免在緊迫關鍵之時,我們重用的對象不是小人,這就需要我們有識人之明。
“你們要記住,識人之明,是一個統領大局的主事者需要具備的最重要品質。如果你們還沒有這個能力,就要立即想方設法訓練提高。
“至於耿安國,雖然黃先生站在利益攸關的角度上,不太相信對方,但在我心目中,耿安國完全值得信任,他是忠正之士無疑。
“這不是一種臆測,而是因爲我跟耿安國並肩作戰多年,當時也算得上是朝夕相處,對他很是瞭解。”
趙英、趙平面色凝重的受教。
黃遠岱嘖嘖兩聲,“殿下這話我可不完全認同,這世上唯一不變的東西,就是沒什麼東西會一成不變。而人又是最善變的。
“國戰時期的耿安國值得信任,成爲節度使後的耿安國,未必值得殿下毫不懷疑。”
趙寧笑了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最善變不錯,但人往往也最難改變。我在耿安國身上,很早就看到了那些不會改變的特質。”
黃遠岱沒有繼續反駁。
趙寧又對趙英、趙平道:“當然,黃先生的話也很有道理,按照干將的話說,我們要以變化發展的目光看待人和事。”
趙英半懂不懂,趙平若有所悟,兩人皆是拱手錶示記住了。
趙寧見趙英有些暈乎,眉宇間不無懊惱、自責、自卑之意,知道對方是對自己“半懂不懂”的狀態不滿意,便寬慰他道:
“你剛剛出來歷練,不可能一步登天,一下子把什麼都看明白,勤于思考勤於做事即可,不必太過急切。
“耿安國這件事本身就很複雜,一時想不透徹在所難免,有所得就行了。來日方長,慢慢學習就是。”
“是,大哥。”聽了趙寧這些話,趙英長吐一口氣,放鬆不少。
......
翌日,
趙寧得到一個消息:魏氏秦國的大軍已經開始攻打函谷關。
這並不出乎趙寧預料。
大晉在關中的探子不少,雖然大戰將起的時刻,一直在被魏氏的修行者捕殺,但這些時日以來還是有一些消息傳回,故而趙寧早已知道關中的秦軍在集結、東行。
在趙寧、黃遠岱等人看來,三家逐鹿中原,魏氏必不可能缺席,雖然部分將士因爲從蜀中回軍道路險阻,耗費了不少時間,比趙氏、楊氏行動慢些,但不會落後太多。
相較於楊氏,魏氏出軍中原要困難不少。
擋在他們家門口的,不是武寧那種可以輕易滲透、策反,乃至威逼的尋常藩鎮,而是四鎮之主張京,實力強大太多。
這就註定了魏氏進入中原,從一開始就會是一場攻堅戰。
另外,張京如今投靠了楊氏,就算沒有吳國大軍幫着把守函谷關,楊氏高手也能及時趕到戰場,幫助張京封鎖關隘,讓魏氏沒那麼容易深入張京的地盤。
張京投靠楊氏引發了連鎖反應,對楊氏來說有利有弊,對趙氏而言同樣如此。現在正是這種反應顯現效果的時候,短時間內已經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與秦軍兩面夾擊吳軍,先解決掉一個對手,這當然是趙寧樂意看到的局面,但他不想-操之過急、逼之過甚。
畢竟誰都能看清楚的事態,便很可能在某個時候出現意外變化;楊氏明知自己會陷入險境,坐以待斃不尋求破解之法的可能性不大。
再者,張京雖然投靠了楊氏,自身卻頗有實力,還有金光教相助,難保一直不鬧幺蛾子,讓本就複雜的局勢更加混亂。
趙寧有自知之明:相較於魏氏、楊氏,趙氏實力強勁。
他可不想先敗楊氏不成,被楊氏與魏氏聯手,先擊敗了自己。
因是之故,趙寧沒有急着揮師南下去進攻張京,除了保障反抗軍大隊人馬渡河,他眼下選定的用兵方向是東面和北面。
義成東面是兗州防禦使,下轄兗、密、沂三州,州數不多,地盤卻很大,東臨大海;
北面是青州的平盧節度使,下轄青、齊、淄、萊、登五州,有腹地有半島,算得上是三面臨海。
王師一旦從鄆州向中原進擊,兗州便成了側翼,而青州則是後院。
這兩個方向不平定,王師就不能說在黃河南岸站穩了腳跟,趙寧亦不可能去進攻張京的地盤。
當年博爾術率領天元大軍渡河來犯,久攻鄆州不下,不得不分兵出擊,哪怕側翼有衛州、楊柳城一線呼應,都沒能達成目標。
以當初天元大軍對齊軍的戰力壓制,在沒能攻佔鄆州、青州的情況下,博爾術也被牽扯得疲憊不堪,最後兵敗兗州,身死道隕。
雖說當初博爾術分兵是不得已而爲之,也有自己的底氣在,但前車之鑑擺在那裏,趙寧不可能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