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這個案子被了結。
又是幾個天元人、齊人官員,被押到菜市場去立即砍頭,至於那個商賈,自己也要去菜市口受刑不說,家財還給抄了。
而討工錢的百姓,不僅如數拿回了工錢,就連他們討工錢的那些日子,蕭燕也算他們是在做工,同樣發了錢,而且是加倍。受了傷的,給的湯藥錢更多。
這回,這些得了工錢的窮苦百姓,和圍觀百姓中的不少人,都當場下跪高聲呼喊青天大老爺。
京兆府尹頭上冷汗更多了。
他看蕭燕的眼神漸漸充滿了不解。
他不解蕭燕怎麼會爲了齊人的事,連天元的官員都不放過。
蘇葉青咬了咬嘴脣。
第三個案子一樣的荒誕。
百姓在商鋪買到了假貨,跟商賈商量好了,把貨退了回去後,但卻沒能拿回銀子。商賈的說辭則是,我同意了退貨,沒說退錢。
蕭燕把那個商賈痛打了四十大板,讓對方退了錢。
這個案子之後,蕭燕手上的案子就越處理越多。
因爲在場有冤情的人,陸續開始敲衙門前的鳴冤鼓,沒有冤情的人,知道親朋好友有冤情的,都是立即跑回去把對方叫來。
但蕭燕並沒有事必躬親。
在處理完第五個案子後,蕭燕驚堂木一拍,忽然轉頭喝令京兆府尹:“跪下!”
京兆府尹被震得渾身一抖,雖然不明所以,但本能的預感到不妙,連忙在公堂上跪下。
蕭燕居高臨下俯瞰着他:“身爲京兆府尹,治下卻有這麼多官吏貪贓枉法,有這麼多權貴爲富不仁、魚肉百姓,在你的治理下,燕平竟然成了世間不公、污穢的集中之地,冤情如海民不聊生!
“你該當何罪?!”
京兆府尹知道今天勢頭不對,雖然他不理解蕭燕這是唱的哪出,爲什麼要來這裏審案子,但還是低頭認錯。
這時候,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要遭殃,估計會被降職,但打破他的腦袋,身爲天元王庭貴族的他,也想不到這份災禍會有多大。
“你認罪就好,那就依照律法辦事。”
在無數雙眼神的注視下,蕭燕丟下令箭:“來人,推出大門,斬首示衆!”
此言一出,堂上堂外的人,無論天元人還是齊人,不管官吏還是百姓,莫不是意外的目瞪口呆。
論出身,京兆府尹不僅是天元人,還是貴族;論官職,那是四品京兆府尹,地位非凡。
這樣的人,沒有“明顯”的罪過,僅僅是治理地方不力,蕭燕也要殺?
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天元人,都下拜爲他求情。
京兆府尹在肝膽欲裂的同時,也連忙磕頭喊冤。
蕭燕滿面義憤,態度極爲堅決:“我天元之所以征伐齊朝,佔領燕平與九州大地,不是因爲別的,而是齊朝皇帝昏庸、朝廷黑暗、官府腐朽,民不聊生!
“這場戰爭,跟商湯滅夏、武王伐紂、劉漢覆秦並無不同,都是要剷除舊皇朝的暴虐不公,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讓億萬黎民能夠安居樂業!
“京兆府尹,四品大員,治理的還是京師重地,竟然瀆職到這種地步,治下有這麼多黑暗不乏之事,簡直是觸目驚心、豈有此理!
“你跟以往的齊人狗官有何不同?你有什麼顏面做我天元皇朝的重臣?今日我不殺你,如何向天下人證明,我天元皇朝,是一個廣行仁政、善待百姓,天命所歸的皇朝?!
“你若是識趣,就自領罪罰,你若是不識趣,那就是天元皇朝的千古罪人,我必誅你九族!
“來人,拿出去,斬立決!”
就在所有人都嗔目結舌,還沒從蕭燕這番話帶來的巨大震動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京兆府尹已經被帶出大門給殺了。
直到人頭被修行者帶進來,放在公堂上向蕭燕覆命,各色人等的目光,終於再度聚焦到蕭燕身上,卻是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
蕭燕站起身,掃視衆人,莊嚴無比的宣告:
“我天元皇朝,從起兵南下的那一刻起,就以拯救天下萬民爲己任,中原人也好,草原人也罷,都是我天元皇朝的子民,天元可汗一視同仁!
“從這一刻起,無論什麼官吏,再敢貪贓枉法,京兆府尹等人就是下場!無論什麼百姓,再遇到不公之事,官府必定爲你們做主!”
言罷,蕭燕看向自己帶來的一名青年官員:
“耶律洪光,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京兆府尹,這滿堂百姓——滿城百姓,都有什麼冤情,由你帶人一一甄別、審辦。
“燕平冤情一日不徹底肅清,你就得一直給我坐在公堂上!”
“卑職領命!”
下完命令,蕭燕大袖一甩,轉身離開大堂。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圍觀百姓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
在她帶着人走開的時候,衆人的目光久久沒有收回。
在她走遠之後,無數百姓跪伏於地,高呼公主千歲。
......
跟在蕭燕身後,策馬前往下榻府邸的蘇葉青,心情很不好。
準確地說,是很複雜。
這要是放在以前,看到那麼多齊人百姓,對着一個胡人公主下跪,心甘情願的口呼千歲,她一定會怒火萬丈,感到奇恥大辱,甚至有可能自己處置這些百姓。
但是今天,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該有什麼心情。
她痛恨貪官污吏,痛恨爲富不仁,利用手中權勢錢財壓迫百姓的權貴富人。若不是因爲這樣的人太多,一品樓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
所以蕭燕今天做的事,她恨不了。
但這件事,本不該是由蕭燕來做。
那應該齊人自己來做!
可在國戰之前,大多數齊人官員,並沒有爲民做主。若非這天下的官吏,大多數都是貪贓枉法的,大齊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今天給蕭燕下跪的那些百姓,她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很還是不該恨。
“在想什麼?”蕭燕察覺到蘇葉青的情緒異常。
蘇葉青自然地道:“我一時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那些本該視我爲仇寇的齊人,爲何會對我頂禮膜拜?”
“是。”
“問題並不在他們身上。”
“在誰身上?”
“齊人官吏。”
“齊人官吏太過不堪?”
“若非齊人官吏對齊人百姓壓迫過甚,我豈能略施小恩,他們就這般讚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