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纔是你的真心話吧？”季涼月卻完全誤會了她的意思，臉色倏爾冷了下來：“現在府中沒有了姚氏這個絆腳石，你也不需要本督這個後盾了，所以就可以隨意拋棄了，是嗎？”
於妧妧本想搖頭，解釋除了一開始，之後她是真心在與他相處。
可當她擡頭對上季涼月冷厲的目光，脫口而出的話就變成了：“是，我從最一開始接觸你就是帶着目的的，現在姚氏下馬，我也確實在府中沒什麼好顧忌了，這麼說你滿意了嗎？”
於妧妧胸口劇烈起伏，眼底洶涌着怒火的光芒，她看着季涼月目光陰鷙盯着她的模樣，彷彿都能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響。
他明顯是氣急了，眸子都跟着微微泛紅。
就在於妧妧以爲季涼月要動怒的時候，他卻意外的冷靜下來，只是陰沉的盯着她看了許久，才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步履急促，彷彿生怕晚一秒，就忍不住轉過身來掐死她一般。
於妧妧怔怔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澀，悶悶的難受，久久回不過神來。
正想轉身回水榭的時候，卻只覺一陣狂風颳過耳際，緊接着她的身體便被死死的抵在竹木上，肩膀被一雙大手狠狠鉗制住，那力道恨不得將她肩膀捏碎，疼的她眉心緊皺。
季涼月去而復返，眸色冰寒語氣陰戾：“本督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從始至終你對我就只有欺騙和利用，沒有半點動心嗎？”
季涼月緊緊的盯着於妧妧的眼睛，彷彿要透過這雙讓他底線一破再破，丟盔棄甲的眸子，看進她冷漠的靈魂裏去。
他不甘心，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這一次，他忽然轉變的態度，對於妧妧視而不見冷漠至極。
固然有李公公和皇上的原因，也不能否認其中多少摻雜了一些試探的小心思。
他以爲，他們兩個人走到今天，彼此的感情應該都已經心知肚明，只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他想將這關係公諸於衆，即便暫時還無法昭告天下，但至少兩個人之間應該再無隱瞞與隔閡。
卻沒想到，於妧妧在關鍵時刻給了他一棒迎頭痛擊。
她對他，竟從來只是利用而已。
他生來高傲，萬事只有他要或不要，從未被人如此戲耍，即便當年皇帝奪權篡位逼死太子，他不得已流落邊疆，也從未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
這一刻，他是真的恨不得掐死麪前這個女人，一了百了。
動心？
於妧妧瞳孔驟然緊縮，心臟如同防守嚴密的蛋殼被一記重錘敲開，將她拼命遮掩不願承認事實曝光在陽光下，無從躲藏。
原來，她一直以來的反常，對季涼月莫名生出的情愫，是動心嗎？
她曾以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沾染讓人犯蠢的情愛，卻不想原來在無聲無息當中，她已經被悄然纏緊，無法掙脫。
不敢置信，她竟然會愛上一個遠離現代幾千年的古人嗎？
於妧妧心口一陣慌亂，手足無措的看着季涼月漸漸暗下去的眸子，死死的抿緊脣瓣，吐不出一個字來。
季涼月看着於妧妧蒼白着臉色，怔怔的看着他不說話，心裏升起的一絲微渺希望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熄滅，他鬆開禁錮着她的手掌，冷笑一聲，滿身落寞的疾步離開。
沒再留下隻言片語。
於妧妧失去了季涼月的支撐，身體順着竹木滑坐在地上，心還陷在震驚中無法自拔，呆呆的望着季涼月離開的方向，失神良久。
婢鳶鬼鬼祟祟的躲在離於妧妧不遠處的竹木後，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於妧妧的臉色，等了一會兒見季涼月確實不會再突然回來後，才躡手躡腳的朝着於妧妧走去。
她不過是出去取了趟酒水的功夫，就聽說小姐離了宴席，還和九千歲起了爭執，連忙找了出來。
卻不想，竟無意間撞見那一幕。
此時她對她家小姐的崇拜，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敢跟發怒的九千歲正面對峙，還能全身而退的，整個大月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更別說，平常九千歲掃過來一眼，她都嚇的腿軟。
於妧妧正失神當中，忽然感覺肩上一暖，她下意識回神，轉頭望去，就見婢鳶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於妧妧一怔，勉強扯起一抹假笑。
心裏翻江倒海難過的無以復加，卻找不到一個宣泄的出口，於妧妧混亂極了，眼前都是季涼月漆黑的暗眸，盛滿了對她的失望。
“過來有一會兒了，因爲九千歲在，所以沒敢出來。”婢鳶一邊觀察着於妧妧的臉色，一邊斟酌的開口。
於妧妧聞言抿了抿脣，忽而低笑：“我剛剛那麼對季涼月，你是不是也覺得，挺沒良心的？”
婢鳶對上於妧妧的視線，忍不住咬了咬舌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她看來，九千歲對小姐真是好到了骨子裏，這麼多年除了小姐，哪裏還有一人敢對九千歲如此放肆？
他是世人眼中的魔鬼，殺人如麻，嗜血殘忍，卻對小姐一再包容。
全無底線，一再縱容，溫柔的讓人無法讓人將他與他的身份聯繫起來，可就因爲這樣，就能說明小姐對九千歲沒良心嗎？
不能。
小姐對九千歲做的，雖然不比九千歲付出的多，卻也已經盡她最大的努力回報他的恩情。
每個人對感情的理解都不同，她自己也是身處迷霧一竅不通。
但她知道，小姐雖然外表看起來冷漠腹黑，但其實比誰都要善良心軟，否則以她的聰慧，有無數種辦法可以除去姚氏母女，何必一退再退，表面打壓，實際一次次的在給她們死裏逃生的機會？
婢鳶看着於妧妧失神的眸子，好半晌才說道：“奴婢粗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奴婢仍舊覺得，不管小姐做什麼，必定都有小姐的道理。
人活一世，不管做什麼，只要遵從本心，問心無愧，那麼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
“遵從本心.......”於妧妧細細的咀嚼着這幾個字，心跳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