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挑起,一點銀芒綻放。
劉裕手中,沒有半點禁制和異象,純以神兵之法鍛造的長槍刺出如游龍,他一身兵家修爲凝聚槍尖,幾近人槍合一,展現了極高的武道修爲。
徐道覆身外,金行玄光驟然大盛,玄光散發着強烈的元磁之氣,散步在他身前,消磨、遲滯着那一點槍芒。
兵家修士通常兼修武道和兵陣,法力凝聚至極。
或許少了許多奇妙的法術之能,但卻以自身意志融匯罡氣,化爲武道神相,反倒能剋制大多數法術。一身真氣,純來自肉身,更不受五行大遁的剋制。
因此身爲兵家修士,精通武道的劉裕,才如此剋制徐道覆。
而徐道覆只能以金行玄光,略微牽制劉裕的那一杆神兵長槍。
槍芒刺穿金行玄光,但自身之勢也成了強弩之末,另外四行玄光輪轉,將槍尖鎖在了徐道覆身前一尺處。
徐道覆初有些愕然,隨即便笑了起來。
“武道大丹將渾身氣血精神凝聚一點,抱丹成金性,果然不凡,你這般氣血純陽,換髓重生者,比起修士也當是結丹一品了罷!只可惜,南晉崇仙斥武,未將你列入丹成一品之中!”
“如今可不比先前,沒有軍陣相助,凝聚軍道神相,你比起貧道陰神修爲來,終究差了一籌。”
“先前你能逼退貧道,多半是仗着你麾下那那五千北府兵。如今你百騎出建康,卻被陣法所攔。你一人躍過了陣法,又有何用?”
徐道覆森然道:“那些親兵還在陣法那邊呢!沒有兵陣相助,如何是貧道的對手?”
“將軍!”攔江大陣的另一面,數百位騎兵在江左徘徊,分外焦急。
“你是不是忘了我?”錢晨好意提醒道。
“賢伉儷……”徐道覆道:“此人就交給你們了!”
謝道韞一身冷哼,王凝之卻握緊了她的手,謝道韞隨手掀起小舟之上的棋盤,那星星點點的黑氣雲子落入江中化爲一羣黑白之魚,在江水之中羣聚旋轉。
大江之中散落的三百餘面陣旗,除了在錢晨出手時被毀掉的二十餘面,其餘的陣旗盡數懸空而起,圍繞散步在大江之中的八座玉峯,重新排列。
八門羅列,黑白劃分。
那棋盤化爲頭頂的一片星空,三百六十道純白的光線,和同樣數量晦暗幽深的黑線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面棋盤。棋盤縱橫之線交織的點,恰好與天空此刻數百星辰的位置重合。
天作棋盤星落子!
誰人敢下?
錢晨仰視長空,此時尚且是白天,星光不顯,若是夜中佈陣,這般陣法的威力還要再強大一倍!
“以八門爲基,陰陽爲變……”
錢晨凝視着大江之中已經漸漸隱去的八座玉山,還有那散落江中,兩兩一對,旋生無數變化的黑白之魚,至於那三百餘面陣棋,只是在八門根基和陰陽變化之外,填充陣法的奇門六合之數。
“更以天做棋盤星落子,封鎖了我唯一能查探陣中方位的玄天星石。天上地下,殊無缺漏。下有八門攔江,上有天星棋局,天地交泰,再無破綻!”
錢晨感概道:“不愧是謝門之女,虎父無犬女耶!”
謝道韞跪坐舟中,面向錢晨,兩人之間隔一橫江大陣,其上星斗參合,明滅如棋,儼然一棋盤。
謝道韞伸手相邀,請錢晨對奕一陣。
樓船之上元皓滿頭大汗,看着兩人之間的大陣,面色一青一白,變化莫測,他心神爲陣法之所奪,本能的被那天上如棋的星斗吸引。如今地上的陣法,暗合星辰之數,陣法一變,天上的星棋就是一步。
這是真正的陣道博弈。
元皓身上汗出如漿,惹得杜秀娘心中極是擔憂,她拉着元皓的手,凝重道:“玉宸道人現在身在陣外,只要和那白袍小校先敗了徐道覆便可破此局,何必入陣?”
張懷恩眼睛一亮,道:“對啊!何必破陣?”
知下微微搖頭,元皓低聲道:“不,你不懂!我若能入此陣,我也會入。”
“謝道韞放棄了一部分陣法主導,這是君子之局。兩人都可以用陣道手段,藉助大陣對弈。謝道韞如今執黑先行,玉宸道人白子後應,一步一步,兩人各收攏部分陣法,以陣道相博,共演一局!”
“天作棋盤星落子,江爲河界將帥博!”
“何其壯麗!”元皓激動道。
焦桓兩位老者也不由的抓緊了欄杆,對身後的一衆晚輩道:“好好看,這可是驚世一局。當今中土可能是年輕一輩之中,陣道造詣最高的兩人,在這大江之上,天作棋盤,橫河一界,當是千古風流。”
“爾等若能得其萬一,都算受益無窮!”
錢晨放開白鹿,令其遠去,留下耳道神在白鹿角上,耳道神表情懵懂,卻有充滿警惕。
錢晨微微一笑,留下一道靈光給它。
知夏面色更加凝重,他知道這是因爲在此局之中,玉宸道人並沒有分出心神護住白鹿的把握,纔將白鹿放走,孤身一人入陣。
錢晨自沿江而下後,面對一位位中土俊傑,朱無常,徐道覆,王凝之,總是舉重若輕,唯有這一刻,他纔拿出了
十二分的精神,沉着以對。
錢晨撐起天羅傘,步入陣中,一片青天升起,蓋在了天上的棋盤上,縱橫之線落下,融入青天,點點星子閃爍在青天之上……
錢晨、謝道韞隔江相對。
橫江的浪花泛起細碎的白色泡沫,江流涌動,倒映着天空中棋盤的投影,一入陣中,如同從白日進入了夜晚,星空在兩人頭頂閃爍。
王凝之看着這一幕,不由得心生慚愧,黯然道:“令姜如此風華,卻嫁給了我這個庸人。”
謝道韞扭頭笑道:“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王郎何愧?”
謝道韞驀然回首,一對陰陽魚散去,黑魚一變,融入了陣法之中。只見七月流火,暑氣未散盡之時,大江之上雲霧翻騰,點點鵝毛飄蕩而下,少頃,天地間便白茫茫的一片。
無數鵝毛大雪落入江中。
浪花翻騰,捲起的竟不知是泡沫,還是飛雪。
“未若柳絮因風起……”錢晨持劍輕吟道,那漫天飛雪落在身上消失不見,卻削去了錢晨一絲絲根本法力。
飛雪落入江中,更是爲其攜帶來絲絲寒意。
未若幾時,飛雪便將染寒一江之水!
錢晨拔劍入星天,劍光直衝斗牛之間,浮動的七枚玄天星石落於棋盤之上,鬥指北辰,一顆辰星落在星天之中,佔據天元,北辰不動而衆星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