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藍天,風平浪靜。
一艘小艇在海面悠悠而行。
但小艇上的兩個人卻鬱鬱寡歡,沉默不語。
他們雖然逃離了可怕的浪潮,沒有在郵輪喪生。
可在這片全世界最大的海域上,四面八方除了海水別無他物。
沒有食物,沒有淡水,他們生還的希望依舊渺茫。
“也不要太悲觀,比起船上的大多數人,我們都是幸運的,至少還有活着的希望,不是麼”
格瓦拉划動着木漿,嘴角擒着微笑:“與其憂愁,不如笑着面對。”
兩世爲人,他似乎有些看開了。
人生到頭終有一死,是命數,是天意,非人力可以逆之。
“可是,船上還有我們的同學,他們...”
林穎的話還沒說完,格瓦拉便打斷道:“此時此刻,我們要想的應該是自己,只有自己安全了,纔有多餘的力氣去考慮別人的安危,否則只是徒添煩惱。”
“多年的同窗之誼,我怎能不多想”
林穎忽然覺得,原本那個古道熱腸的格瓦拉似乎變了。
變得陌生,變得冷血。
但不變的,是對自己的情誼。
在那種危機關頭,若非他的幫助,自己現在應該已經沉入海底餵魚了吧
她自嘲的一笑。
是啊,連自己都難以自保,去想別人的安危豈不是一件可笑之事
她似乎也看開了一些事情,仰首望天,陽光刺眼。
她伸出手遮掩了陽光,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格瓦拉,謝謝你,至少,我現在還活着,可以呼吸,可以活動,可能擋着陽光看天上的那一道美麗彩虹。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時光還能維持多久。
但我知道,此時此刻,我是幸運的。”
格瓦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由得感嘆,八十年代留學生的思想覺悟果然很高。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一是返回郵輪的位置,在哪裏很可能會有食物與裝好的清水浮起來。
二是繼續毫無頭緒的前行,拼運氣看看是否能找到島嶼。
這兩者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都具有極大的危險性。
如果回去的話,固然能找到食物與清水,但也有可能遇到生還者,屆時那些人想要搶救生艇,自己這邊只有兩個人,未必能夠反抗。
但如果不回去,就這麼無頭蒼蠅一樣的瞎轉,一旦身體脫水,那就只能等死了。
苦思無果,他決定將苦惱分給別人。
於是將自己的想法跟林穎一說,面帶笑意,問道:“你覺得應當如何”
林穎眨眨眼:“我覺得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多想了,你看看身後。”
格瓦拉聞言,扭頭望去,頓時大喜過望。
只見一點黑影若隱若現。
不多時,黑影放大,一座山體的輪廓出現在眼前。
格瓦拉划槳的動作越來越快。
隨着距離的拉近,一座蔓延不知多少公里的島嶼孤立在海洋之中。
但在離海島尚有百餘米之時,格瓦拉減緩了速度,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輕輕的鬆了口氣。
此時風平浪靜,島嶼岸邊潮浪很小,並未形成強烈的迴流潮,他的接近沒有了危險。
十多分鐘後,兩人上了岸,又將小艇拉上了沙灘,在未漲潮之前,倒也不怕被潮水沖走。
然後,兩個人像是死狗一樣躺在了沙灘上,神經病一樣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林穎忽然問道。
“那你又笑什麼”
格瓦拉反問。
“是我先問你的耶。”
“那我們不如一起回答”
“好啊,我數一二三。”
“一。”
“二。”
“三。”
“我在笑我還活着。”
異口同聲,兩人相視一眼,又是一陣瘋狂的大笑。
是對生的喜悅。
此時,太陽已經微微偏西,屬於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光。
更何況,還是七月的時節。
火辣辣的陽光照射而下,兩人溼漉漉的衣服很快就幹了,緊接着整具身體都像是待在火爐中一般炙熱。
難受的一批。
格瓦拉坐起身來,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色結晶物,那是最原始的食鹽,但不能直接食用。
他也沒有過多理會身體上的變化,他只覺得現在十分飢渴,需要一口淡水來潤潤喉嚨。
又掃了一眼身邊的林穎,小姐姐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嘴脣已經發白乾裂,身上黏滿了食鹽與沙子。
最糟糕的是,小姐姐腳上的那雙青色高跟鞋已經沒了,肉色的絲襪早已磨破,想來是在逃離郵輪之時掉落。
這片沙灘雖說十分柔軟,但若是長時間赤足踩在上面,也會磨破腳皮感染細菌。
這裏是荒島,物資有限。
一旦感染細菌,難以自愈,那就等於是涼涼。
所以格瓦拉雙膝蹲下,將林穎攔腰抱起,在小姐姐的驚呼聲中,朝着沙灘上方走去。
前面是一片雜亂的樹林,以棕桐樹爲主。
格瓦拉找了處陰涼地,將林穎輕輕的放下,柔聲道:“你先歇會兒,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水源與食物,否則我們很難存活下去。”
林穎臉蛋紅撲撲的,心中小鹿亂撞,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實在沒有想到,一向老實的格瓦拉怎麼變的如此大膽
不過吧,這對她來說也算是件好事。
青梅竹馬,早已傾心。
只是身處八十年代,女孩子的臉皮本身就薄。
而以前的格瓦拉又木訥的很。
“他似乎開竅了
難道是生死一瞬間的明悟”
林穎心裏不斷地想着。
但很快,她又開始憂心其餘的同學。
學校一共三十個留學名額,雖然都是來自不同的班級,只見過幾面。
另一邊,格瓦拉在沙灘上了掃視了一眼,並沒有發現椰子樹,只有胖胖的棕桐與青翠的竹子。
而現在還是白天,遠沒有到海洋魚類活動的時候,想在岸邊抓魚十分困難。
而且,他也沒有抓魚的工具。
除非,他潛入近處的海底,或許有可能摸到幾個貝類。
但機會依舊渺茫。
更何況,他現在最缺的還是飲用水,而非食物。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決定深入樹林去看看。
只是荒島樹林之內,蛇蟲鼠蟻必然不少,一旦被毒蛇毒蟲咬上一口,不死也活不長了。
但此刻此刻,他別無選擇。
摸了摸身上的物品。
只有一個小皮夾,一盒侵溼的火柴與香菸。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這些東西可以說是一個也用不上。
皮夾裏的身份證明,只能在獲救之後纔有用,但現在的他,不知道搜救隊何時能來。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
更或者,是一輩子...
而火柴已經侵溼,他試了幾次都無法點燃。
至於香菸....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