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恩是在公司接到醫院電話的,顧浩南病情加重,身體再次出現出血的情況,醫生建議立馬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他手裏的賬單還未看完,正準備起身過去醫院,助理匆匆忙忙進來彙報,“董事長,外面現在已經鬧翻了天,要不我們給他們先支付一點”
他們公司欠了一個項目的民工不少錢,這會兒那些人已經鬧到公司來了。
顧承恩頭痛的坐在辦公椅上深思,他想去醫院看看兒子,奈何公司的前門後門都被堵死了。
這批人已經三個月沒領到工資了,財務部昨天結算了下他們的工資,總共是五百六十萬。
他現在壓根沒這麼多現金,沐小言的那筆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拿到。
“董事長,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如果一分錢不給他們支付”
“我知道。”顧承恩單手撐着頭,脊背冷汗直冒,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結局,過後不久,將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監獄過完下半身。
良久,顧承恩開口道,“你先出去吧,我靜一靜。”
助理點頭,輕輕帶上門走了出去。
顧承恩從抽屜裏拿出一疊資料,上面有政府的公章,是西城那塊的使用權。
西城的那塊地,合作商所出的價格已經從五百萬跌倒了三百萬。
再這樣下去,到最後很有可能只有一百萬。
他拿着那塊地的資料走到百葉窗前,附身望去,密密麻麻一片,前來要債的人不少。
不多時,他撥了內線出去,吩咐,“告訴他們,銀行在準備現金,三天後的這個時間發給他們一部分,現在,讓他們立刻滾蛋。”
三百萬
對於他現在的情況來說,連個尾數都不夠啊。
顧承恩已經沒有資格去猶豫,十四個億拍下來的地,他準備三百萬出手。
這個辦法很湊效,沒一會兒的功夫,原本圍堵的公司門口人羣散去,顧承恩這纔拿着外衣出去。
醫院。
主治醫生已經給顧浩南處理好了剛纔的情況,疲憊的身體得到緩解,顧浩南躺在病牀上輕聲問,“醫生,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你放心,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胃出血,平常要多注意。”
家屬交代過不能把病人的真實情況暴露,他們做醫生的同樣希望病人能有個好的心態,一直瞞着顧浩南。
“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你這個病是慢性,還得些日子纔行。”
顧浩南虛弱的點點頭,他現在就連多說幾句話都覺得累。
等顧承恩過來,顧浩南還在淺眠,不過他容易驚醒,聽到動靜馬上睜開了眼。
“我吵到你了”顧承恩已經儘量減輕聲音,沒想到還是吵到了兒子。
顧浩南看到他慢慢從牀上起來,他拉開抽屜把一疊東西遞過去。
顧承恩晃了眼,是離婚協議書。
什麼時候,顧浩南知道了
“爸,這個給秦惠雅,我已經在上面簽好字了。”
秦惠雅要離婚,這事還是助理告訴他的,於是兩天前他吩咐了人去打印這份文件,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而之前秦惠雅鬧到醫院來的事,顧浩南並不知情。
顧承恩沒接,只是盯着他看,也說不清楚心裏什麼滋味,“浩南,你”
他的寶貝兒子,優秀的兒子,竟然被病魔折騰成了這樣。
曾經的風華正茂,此時只有無盡的蒼白。
顧承恩看的心疼,也不敢和他正面對視太久。
“爸,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這是最好的結果,我早就想和她離婚,只是一直顧及顧家的聲譽沒和您說。”
他當然知道這樁婚事顧浩南有多排斥,可秦惠雅那個女人簡直太可惡了,顧承恩不想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放過她。
“浩南,你不能這麼傻,白白便宜了那個女人。”
“便宜”顧浩南蒼白的脣劃開一抹苦笑,“她跟着我也沒有過上舒心的日子,結婚的時候,秦家給顧家的陪嫁已經夠多了,爸,她並不欠我們顧家的。”
顧承恩抿着脣沒說話,打心眼兒裏不贊成顧浩南的觀念。
女人結婚了婚,以夫家爲主本就是理所應當,再說了,他之前也和秦總達成了協議,如果那個項目賺了錢,會分他一半,也就是借嘛。
“我現在這個樣子,她想離婚,很正常。”
大概是個女人都受不了結婚後丈夫的冷漠,他不是理解秦惠雅,而是不在乎。
“浩南。”顧承恩還意欲說什麼。
“爸,人要知道感恩,不要一味的只計較別人做了多少。”
其實對於秦惠雅,顧浩南談不上多餘的情分,唯一值得他牢記的是,在顧家受挫的時候,她能伸出援助之手。
顧浩南不明白,爲什麼顧承恩永遠看不到別人的另一面
“浩南,爸爸不是計較什麼。是沒辦法丟了這張老臉啊。你能明白爸爸的心情嗎
他當然明白,只是臉面和生活比起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人這一生到底爲誰而活呢,一張臉嗎
顧浩南不認同。
”秦惠雅,她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憑什麼要便宜她。“
顧承恩想想都生氣,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你呀,就是心地太好。“
顧浩南深吸口氣,他覺得沒有和顧承恩聊下去的必要,他們雖然是父子,卻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累了,想休息。“
”好好好,爸爸去外面辦點事兒,你自己注意點。“
病房的門終於輕輕關上,屋內的暖氣效果很好,顧浩南疲憊的躺着,卻沒有丁點睡意。
他很想沐小言,尤其是在身體難受的時候,那種刻入骨髓的想念沒有人能明白他。
須臾,出去辦事的助理進來,看到顧浩南半躺着,目光無神的盯着某處,他不由走過去道,”少爺,要不我把沐小姐叫來“
偶爾能陪顧浩南說話也是好的啊,醫院是最能讓人憂鬱的地方,有個貼心的人陪着總比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好。
”不,千萬別告訴她。“聽到她的名字,顧浩南渾身都緊張起來,他沒有多少力氣,口氣卻很嚴肅。
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明明說好兩人互不相干,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沒辦法見她。
醫院的另一邊,程婭姝每天都往這裏跑,可她這些天連兒子的面都沒見着,都是由顧承恩給她帶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