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躲在自己刨出的土坑裏,在呼嘯的衝擊波裏苦苦支撐着。
他蜷縮在土坑裏,雙目緊閉,雙手抱住雙膝,極力減少自己暴露的面積,就像是一個大號的嬰兒。
體內的真氣早就耗光了,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展開真嶼抵抗,他只能夠勉強用真氣混雜着靈氣,施展術式防禦外界的颶風沖刷。
本來按照一二劫真仙的真靈轉化程度,別說是真嶼了,就算是一般的戰鬥真氣都不夠用,難免會用上以前虛仙的老手段。
也記不清楚是腦海裏有什麼術式,楚天是本能地評估自己所擁有的真氣靈氣,下意識地施展防禦術式。
五行壁、音障、無形劍陣、艮山兌澤、十二禽戲象足勢
一切他想得到的,都被他通通施展出來了。
能夠用上真氣的,就拼命用上真氣,哪怕真氣是剛剛恢復出來的;
不能用上真氣的,那就極力從周圍空間中抽取靈氣,像是如飢似渴的行人,盡數灌注到防禦術式當中,哪怕是抵消掉三分五分衝擊波的傷害。
但是在術式破滅的間隙,或是真氣靈氣消耗殆盡的間隙,衝擊波還是難免刮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種令真仙都難以忍受的劇痛感。
就彷彿是失去了真仙的肉體強度,變成了普通人的身體,而現在他正在被千刀萬剮一般。
並且還不是鋒利的刀子,而是鈍得生鏽,崩出無數鋸齒的刀子。
切
割
刮
鋸
猶如在接受酷刑一樣,讓楚天險些以爲,自己身上的血肉都在這無情的衝擊波下盡數被切割乾淨了。
但這是他的錯覺。
真仙的肉體的確強大,哪怕沒有真嶼防禦,沒有術式護身的情況下,血肉都沒有被剮盡,而是好好地貼在自己身上。
只不過,他的衣服早已經被吹得不見蹤影,剩下一絲半縷夾着,皮膚表面裂出了無數血口,密密麻麻像是一張張小紅嘴似的,溢出的鮮血第一時間被颶風席捲了出去,反而顯得無比干淨。
但是這痛苦令楚天難以忍受。
即便是兩世爲人,他也從來沒有“享受”過類似的劇痛,就好像是將兩世裏他躲過的一切傷痛都在這一次集中起來。
比任何天劫都要恐怖,至少,天劫只要願意放棄境界,便會煙消雲散,但是眼前的痛楚如何放棄
在劇痛之下,他的腦袋裏一片空白,根本無法做出思考。
偶爾的聲立刻被狂風捲席走,連自己都聽不到一點,彷彿天地間出了颶風的咆哮便再也沒有了第二種聲音。
楚天只能本能地吮吸外界靈氣,利用剛剛恢復出的一點真氣,竭力施展防禦術式,爲自己爭取哪怕一點點生存機會,一丟丟喘息餘地
就這麼些許術式的光輝,在永無止盡的颶風衝擊波中明滅不休,好像隨時都會熄滅。
在無限的劇痛和空白中,楚天朦朧間感覺到什麼。
彷彿是某個身影靠了過來。
但這個身影靠近之後,他突然感覺到一股新生的力量涌入身體,精神不由得爲之一振。
當然,劇痛在精神一振的情況下,便顯得更加清晰難忍了。
但畢竟,是憑空多出了一股助力。
楚天的腦海終於不是那麼空白,終於是可以進行一些思考。
“你你是他”
“怎麼說你好呢”
那道身影嘆息着,伸手抱起了楚天,“天地大勢總不是以你一個人的意志爲轉移的。”
當“他”抱起楚天的時候,咆哮聲頓時小了下去,連帶着那股劇痛感都輕微許多,彷彿是“他”的身影擋住了呼嘯狂風。
在經歷過強烈的劇痛過後,對於輕微一點的痛楚已經是相當習慣了,楚天的意識終於是盡數迴歸,微微睜眼,眼神都變得靈動起來。
“爲爲什麼”他費力地問道。
“因爲我很欣賞你,小傢伙,以你的天賦,不該死在這裏。”
“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當然,雲國千百真仙,更加不應該死在這裏。”
在這一刻,楚天體內有如賊去樓空,一點真氣和靈氣都不剩下了,但是他的心神卻在劇痛的刺激下,從未有過的清明。
從來,從來楚天就認爲,只有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才能夠保持絕對的理智,去修練,去戰鬥,去拼命。
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任由情緒涌動,但是在劇痛的“幫助”下,他同樣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這彷彿一絲明悟,出現在心頭。
“你難道還有”楚天仍舊是費力地追問。
“那當然,不然我何德何能,成爲雲國的他”
“他”微微笑着,像是笑容裏不蘊含任何意見,任何負面的情緒,“太虛境的大門,今日必定要打開。”
打開
如何打開
楚天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心頭在想些什麼東西。
猛然間,颶風的咆哮聲再度出現耳畔,他一個激靈,便從愣神中清醒,隨之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一個踉蹌。
實在是劇痛的記憶太過深刻,難以忘懷,一聽到類似的聲音,楚天便不由得渾身毛骨悚然。
然而,劇痛並沒有伴隨着咆哮聲襲上身來。
但是“他”的身影,莫名其妙消失了。
周圍先鋒真嶼的影響,依舊存在,一股股新生的力量涌入楚天的身體,爲他補充着之前的消耗。
先鋒真嶼,果真名不虛傳。
但是“他”,又去何處了
楚天正在迷惘之時,忽然聽到了“他”溫和的聲音:“我救你一命,換你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他下意識問道,突然心中一緊。
“我不喜歡千縷世家,幫我對付他們,盡你所能。”
楚天眨眨眼睛,還沒有來得及答應,陡然間,眼前光明大放
不過這光明既不耀眼,也不強烈,而是極度柔和的光線,數不清的光線,向着四面八方散射過去。
在這其中,楚天好像看到了“他”的身影。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你”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