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不知是不是因爲那面擾亂了視覺的鏡子同時阻隔了這裏與外界的聯繫, 從自己剛踏入那片密林至今爲止, 孫挽清都沒能如願以償的聯絡上蘇冉。想起臨行前, 對方再三叮囑、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貼雙眼睛一起跟過來的架勢, 她壓根沒可能故意不理會自己發過去的訊息。況且現在的情況也並不是兩人閒來無事互相嬉鬧的場合, 作爲一個有雙商的成年人,蘇冉更不會對這種有價值的訊息置若罔聞。
“難道系統姐姐還沒有找到簡聽偣嗎...”
孫挽清一邊擺弄自己腕上的手錶確認它是不是有所損壞了,一邊還在自言自語的嘀咕着。好在雖然嘴巴佔着,但是她的腿也算是麻溜, 能完美的跟上身邊人的步伐不被落下。
或許是因爲實在無法忍受孫挽清這種囉囉嗦嗦的一心二用,走在她身旁一路上都顯得無比沉默寡言的人開口警告道:“我接下來要帶你去見的人非常難纏,如果不想惹上什麼麻煩的話, 就專心一些。”說罷,也不等後者有什麼迴應, 只是自顧自的繼續向前走去。
她叫白枔鏽, 是白辛子與白昕慕的妹妹。因爲出生時比其他虎妖較爲羸弱,深得兩位姐姐的愛護,所以比起老虎,她更像是一隻花紋略有些不同的鏽斑豹貓, 嬌小、自由。故此纔得到了現在這個名字。白枔鏽爲人處世一直都是規整的不得了, 頗有些二姐白昕慕的風範, 但那副嚴肅的模樣太有板有眼了,時常會被喜好惡作劇的大姐稍加戲弄,現下,也正是被大姐隨口差遣來給冥界客人當人力保鏢的免費勞動力時間。
大抵是她身上那與生俱來的虎妖血統作祟的原因, 與白枔鏽走在一起時,孫挽清總是會感受到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感,即使此刻對方正面無表情的凝視着手中寫着妖物分佈區域的紙條一言不發,但她還是不敢稍有怠慢,腦中排列好了十幾種道歉方法,以防自己萬一做錯了什麼事情來不及懺悔就被直接喫掉。
不知不覺中,孫挽清隨着白枔鏽的步伐走進了一片陰鬱的沼澤地,放眼望去,其中漫過樹幹過半的無數漆黑污濁的淤泥交織盤踞在一起,只留下幾條岌岌可危的羊腸小道參雜其中,如果仔細看去,還能發現沼澤邊緣像是殘留下了什麼人掙扎過的痕跡。失去主人的揹包孤零零的掛在不算太高的樹杈上,其中物品如數滑落而出,滾了遍地。着實令人不願去想這裏都發生過什麼。
眼看自己四周視線中的樹木愈發高大怪異,光線也被那些葉子遮擋住,變得稀薄,孫挽清有些心慌,她連忙緊走幾步的迅速縮短了自己與白枔鏽之間的距離,雖然走的太快腳滑跌進這深不見底的沼澤中的確令人驚恐,但是相比起來她更擔憂萬一遇到了什麼意外連個可以求助的人都拽不住。自己還沒有順利抱得系統姐姐歸呢,要是被困在這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鬼地方可怎麼辦
雖說這些通往目的地的小路崎嶇不堪無比兇險,但好在白枔鏽的眼力見兒和責任心還都是不錯的,起碼在這小二十分鐘的路程裏並沒有讓冥界客人掉進沼澤裏或是被作祟的妖物戲弄,只衝這一點,孫挽清就決定一定要把她的名字加入自己回憶錄中的感謝名單裏。如果自己有真的要去寫這本書的那一天的話。
原本開始調查妖物時就已然是下午時分,走進這片沼澤地更是臨近了傍晚,經過二十多分鐘的折騰,樹葉縫隙中的天色已經完全昏黑了下去。由於貓科動物的眼睛多少都具有夜視能力的原因,所以現下幾乎難以辨認面前伸了幾根手指頭的環境並沒有給白枔鏽造成多大的影響,她幾乎是保持着剛進沼澤地裏時的速度平穩前進着。當然,這可就苦了夜視能力遠不及貓科動物的孫挽清,如果不是白枔鏽那條來回擺動的尾巴上有一半乍眼的白色,能夠使人在夜色中隱約察覺並跟隨着前進,那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躲開地上的沼澤了。
但是說實話這個視覺點落下去的位置真的不太雅觀...即使自己的目的真的只是爲了不跟丟白枔鏽...但是這姿勢還是像極了她超級變態似得緊盯着老虎小姐姐的屁股...恩...這要是被她兩個姐姐知道了,可能就要被撕碎混着肉排一起燉了當晚餐...
又跟着白枔鏽走了段距離,孫挽清突然瞧見前方的樹林深處隱約出現了幾個亮閃閃的光點,愈走近就愈亮堂,看起來就像是透過玻璃窗從房屋內部映射出的燈光。
“我們要找的人是住在那裏嗎”孫挽清有些激動的問,雖然在進沼澤地之前白枔鏽就警告過自己說,住在這裏的角色並非善類,要自己提高警惕不要被她傷害到之類的話,但是現下看來,只要能夠脫離這片惱人的沼澤地,別說是什麼危險人物了,就算是讓她在那個蓋了糖果屋專爲喫小孩的老巫婆家大火爐裏睡一宿,她都願意。畢竟對於人類而言,未知的恐懼與黑暗總是比光明正大出現的威脅更爲駭人。
聞言,白枔鏽順着孫挽清的視線向前看去,隨即點點頭,冷聲道:
“能住在這種地方的人,也僅僅只有她而已。”
鱷魚,盒子。
託大姐的福,自己一整個下午幾乎都在陪着這個冥界來的傢伙到處亂逛,去試探不同的妖物,而目的卻就只爲了找到一隻剛幻化成人形幾天的二尾貓妖...還真是不知道這些人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白枔鏽嘆了口氣,眼看那棟古舊的別墅映入眼簾,慢慢握緊拳頭。
從進入沼澤森林那一刻開始至此,全部都是那條該死的鱷魚小姐,盒子的領地。鱷魚這種動物本身就非常注重領地意識,再加上盒子本人的性格古怪刁鑽,跟隨自己一同前來的冥界人員又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一旦發生摩擦,那無疑顯得極富危險性。以前因爲工作需要,白枔鏽曾跟着二姐來過一次,開始時,自己正在跟那條該死的鱷魚交談,後來話不投機發生了衝突,對方突然之間發難。她可是親眼見過那傢伙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爲二姐眼疾手快的拽着自己跳上百十米開外的樹杈,恐怕自己半隻胳膊就保不住了。
對於鱷魚而言,利用牙齒極強的咬合力扯下敵人的手臂易如反掌,如果她願意,甚至可以用尾巴拍碎自己的頭蓋骨。所以即使身爲陸地上頗爲兇猛的肉食動物虎,自己也仍要對這個爬行類霸主保持高度警惕。不過好在這整個鏡中世界裏,只有她一隻由鱷魚幻化成的妖物,並不存在羣居情況,否則別說是自己了,就算帶上大姐二姐一起來,白枔鏽也沒有把握敢大大咧咧的站在那些該死的鱷魚面前。正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上次與她的矛盾在表面上已經被二姐解決下去了,但是這並不代表白枔鏽能夠像朋友一般的去對待那個差點奪走自己手臂的傢伙。
“她沒有幻化時,本身爲沼澤鱷魚之類的東西,其能力在所有妖物中都算得上是極富有危險性的,而且據說跟冥界有一些矛盾。下午見到的妖物裏要麼沒有能力帶走你要找的人,要麼沒有理由帶走你要找的人,只有她,是同時具備兩方面的角色。所以等下我引開她注意力的時候,你多留意一下她那裏有沒有可疑的東西。如果盒子對你發難,我會盡力拖住她,到時候你只管逃,明白了嗎”
“明白了...”孫挽清嚥了一下喉頭,原本稍有些放下的心臟經過白枔鏽這麼一說,又提了起來,吊在嗓子眼裏砰砰砰的直跳。
收回視線,白枔鏽用食指按住那扇深紅色木門上嵌住的門鈴,刺耳的響聲立刻從門內響起,大約持續了三四次,門板朝內打開,一個只穿了睡衣看起來陰沉沉的女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她用並不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白枔鏽,隨即露出一個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這不是上次那個老虎家的小鬼嗎怎麼,來找我做什麼”她笑着,湊近了些,身上隱約可以聞到些許薄荷煙的味道。“難道是,急着想把這隻手臂送給我嗎”
顯然,這樣的言辭戳中了白枔鏽的刺痛點,她厭惡的皺了皺眉,後退幾步,和麪前人拉開距離,冷聲道:“如果不是因爲工作,我也非常不想看到你。二姐說,最近後山上閒置出了一片山洞,讓我在三天之內把它賣出去,所以我正挨家挨戶的詢問是否有人想要購買。走到這裏,就順便來問你一聲罷了。”
白枔鏽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猜測這該死的鱷魚並不會對什麼山洞感興趣,畢竟跑到別人家後山上居住怎麼會有現在的地方舒適呢這樣一來儘可能的延長聊天時間給予孫挽清觀察機會,也能用合理的藉口脫身。
“山洞啊...”盒子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稍微沉思了幾秒,隨即笑道:“如果價錢合理的話,我可以哦”
“誒”這樣的答案出乎了白枔鏽的預料,還來不及再說些什麼,就見對方接着說:
“畢竟啊,我最近要抓許多人過來...現在這棟房子肯定住不下了,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