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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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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清明微微隱沒在漸暗的天邊,掌燈的宮人手持宮燭,點綴着清寂無垠的大明宮。

    馬車到了掖庭宮宮門便不能再往前,宋玉跳下車來,不等伺候的宮人追上,急切切得往鄭十三娘居所跑去。

    手裏一直握着那塊玉,恍恍惚惚,前世穿越似乎也正值秋意漸濃之時,如今已有三年,可卻彷彿經歷了三世般叫人在偶爾觸痛時有隔世如夢之感。前世裏,婉兒曾拿出太平送的這塊玉,說宋玉就是宋玉,如今想來,自己倒又將這塊玉送還給了她。

    很久沒有回憶過前世了,沒當觸及之時,宋玉仍是會有很多的不甘心,若當初早能說開,是否結局就會不同呢求了一世希望婉兒知道自己不是太平,是宋玉,現如今這份念想也漸漸消亡,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太平公主,可這副軀體裏的心,還是宋玉呀

    捏了捏那塊寶玉,宋玉深深吸了口氣,無論自己被當做是誰都好,宋玉和太平,都是自己。

    “公主。”進了院子,鄭十三娘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卻不見去尋她的上官婉兒,目光越過她在宮人羣裏搜尋片刻,疑惑道:“公主,婉兒呢”

    “嗯”宋玉茫然的掃了掃,“婉兒不是跟你聊天麼”旋即不由打了個突兀,訝然問道:“婉兒她不在嗎”

    “我想留您用膳,婉兒便去尋你,還以爲她跟您一起回來了呢。”鄭十三娘說着,微微皺起了眉頭,隱隱感到不妥。

    宋玉和謝瑤環相視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訝異,宋玉額頭莫名的冒了汗,心眼跟着提了上來。對於婉兒,她太瞭解不過,若是去尋自己,那斷然不會另去他處,又不聞消息。

    “許是來的路上沒瞧見,我回頭去找找。”謝瑤環蹙了蹙眉頭,大感不妥,宋玉安撫住鄭十三娘,吩咐宮人小心伺候,轉身隨她一併往回路找去。

    問了幾處掌燈的宮人,都說沒有瞧見,宋玉不由暗暗發急,猶如盲頭蒼蠅般在掖庭宮往太極殿的園子裏到處亂尋,把路上的宮人都召集來一起尋找。謝瑤環也不阻止,吩咐人速速回令月閣去看。

    幾乎所有的園子都被翻了個遍,仍沒有找見人,令月閣傳回的消息,也沒有上官婉兒回去的蹤跡。宋玉出了滿頭冷汗,一時心急如焚,謝瑤環擔憂不已,提議再沿主路去找一次。

    可又走了個來回,也沒有絲毫的線索,各處發散去尋的宮人也沒有半點婉兒的消息。這下可把宋玉急壞了,任誰都感覺得到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太平,你歇一歇。”謝瑤環見她臉色赤紅,又冒着虛汗,想讓她在此處休息一下,“你彆着急,兩宮極大,再讓他們找找。”

    “可是,可是婉兒是找我去的,絕不會到處亂跑,指定是出了什麼事。”宋玉害怕極了,語氣甚至帶了些哭腔,忽然握住謝瑤環雙臂道:“你說,是不是跟上回一樣被誰給帶走了是不是啊”

    謝瑤環搖了搖頭,想起上回武承馨拐走婉兒的事,如今武承馨已死,婉兒平日待人親和,宮裏頭的人對她都友善和睦得很,可這麼大個人,又怎麼會憑空消失更何況以她跟太平的默契,絕不會撿遠路去找太平。

    宋玉心慌意亂,在小道上來回踱步,可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有什麼人還敢這麼做。謝瑤環比她要冷靜得多,活生生的人不見了,不可能沒有線索留下,便沿着婉兒最有可能走的道路再仔仔細細的查探一番。宋玉猶如盲了眼的貓,緊緊隨在她的身後,期盼她能找到什麼。

    一處道路的岔口,幾株桂樹輕搖,地上落了點點芯蕊。謝瑤環仰面四顧,今日無風,天氣悶熱,已有了計較,於是蹲下來仔細搜尋,見到桂樹後頭草叢有人爲踐踏的痕跡,走近一瞧,地上有些許折斷的樹枝。

    宋玉也瞧見了,臉色唰的一白,失聲叫道:“是誰”

    謝瑤環側頭看了看她,眉頭深蹙,這裏顯然曾有個人站立許久,且此人似乎也等得焦急才無意識的折着樹枝。

    “太平,去找天后。”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明顯是有人特意在此等着婉兒。

    宋玉一個驚凜,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想也不想,轉身就朝宮門奔去,上了馬車,馬不停蹄直奔承歡殿。

    武則天正在大殿和明崇儼閒聊,乍見她沒有通報就闖了進來,暗感不妥之時,宋玉已劈頭朝她一跪道:“娘,快救救婉兒”

    “怎麼回事”武則天愕然一下,合上奏章說着,使眼色讓團兒去傳趙德順來。不是出了什麼事,這寶貝女兒可不會再這麼莽莽撞撞,更不會跟自己下跪的。

    “娘婉兒不見了”宋玉爬起來衝了上去,語無倫次的道:“娘,你快叫人去找,婉兒她不見了。我回令月閣去給她拿賀禮,她去尋我,可,可不見了”

    武則天微微皺眉,沒有聽大明白,以眼色示意謝瑤環說話。謝瑤環恭敬作揖道:“回稟天后,奴婢在掖庭宮一處小園發現有人守候的痕跡,顯然是特地在那裏等了婉兒很久。奴婢和公主將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搜尋過一遍,實在是沒有法子。”

    這回武則天聽明白了原委,一雙鳳眉蹙得更深,對婉兒的瞭解,今日她的生辰,必不會另有他事,更何況是和太平在一起的時候。是誰特地等着婉兒的呢武則天細細思索,擡眼看了看一旁的明崇儼。

    “明大夫,你算一算,你這麼神,一定能算到的對不對”宋玉見武則天的目光投向明崇儼,也忙不顧儀態的上去拉住他的手臂焦急懇求。

    明崇儼灑然一笑,漫不經心地抽回衣袖,“公主莫慌,這上官娘子可不會憑空消失,事情總有原委。”說着想了一想,道:“別的玄明不敢妄言,不過今日是上官娘子的生辰,想送她心儀禮物的人可不在少數。”

    “什,什,什麼意思”宋玉愕然相視,聽不懂他的意思。

    武則天鳳眉一挑,手指在桌案上輕叩着,思索着明崇儼話中深意。

    明崇儼微微一笑,向武則天拱一拱手道:“天后,要害上官娘子的人恐怕沒有,不過上官娘子若是不見了,那可就是天后您的損失。何況天后,今日在政事堂議事完畢,聽到您說賞賜鄭十三娘獨院給上官娘子當做生辰禮物的可不在少數”

    武則天目色一緊,怒意明顯地喝道:“趙德順”

    “老奴在。”

    “去把丘神績將軍給我找來”

    “是”

    宋玉茫然而視,“娘,你,你”

    謝瑤環察言觀色,忙上去扶回她,低聲說道:“公主別急,天后已有了計較。”

    宋玉愣了一愣,見武則天目中微寒,隱隱透着凌厲的怒意,心中一動,捉摸到了什麼。今日是婉兒生辰,若說都知道的情況下,要送禮的人斷然不會只是她們兩個,她的兄長們都會想方設法的置辦賀禮。而能在政事堂議政的,除了二哥李賢外,還有別人麼

    是了,是二哥,二哥曾經說過,要送婉兒走,一定是他

    宋玉狠狠的握了握拳頭,該死的李賢,竟然瞞着自己要送走婉兒,有問過她嗎

    丘神績匆匆而來,跑得滿頭大汗,武則天沉聲道:“丘將軍,立即帶兵沿官路往括州追趕,所有車輛一律細查,務必給我把上官婉兒帶回來”

    “是”丘神績打了個激靈,慌忙領命。宋玉衝過去攔住他朝武則天道:“娘,我跟丘將軍一起去”

    “胡鬧”武則天有些心煩,拍案溫怒道。

    宋玉哪裏肯依,一刻不見婉兒平安,一刻不得安心,“娘,婉兒見到我就會安心了,女兒無論如何也要去走這一趟。娘,求求你了,讓我去吧,婉兒一定想第一時間能見到我”

    武則天猶豫不定,公主尚未出閣就離開宮廷,雖是暫時,但怎也有爲禮數。

    “天后,玄明倒是贊成讓公主去,這樣上官娘子必然會平安回來。”明崇儼也不知是在幫宋玉說話還是意有它指,不過宋玉卻管不了那麼多,倒是感謝他的幫腔。

    對於明崇儼,武則天還是極其信賴的,微一思付,便拍板道:“去換身衣裳,路上聽丘將軍的話,瑤環,你也跟着去,照顧好公主。”

    待他們退下,武則天緊了緊手,彈彈衣襟起身道:“玄明,走吧,我們去東宮。”

    長安夜雨,復秋意。

    踏月如霜,馬蹄急。

    淅淅瀝瀝的雨自出了大明宮就開始落下,漸漸轉爲連綿。

    無論謝瑤環和丘神績如何懇求,宋玉執着地單馬而行,只有快馬才敵得過馬車的速度。還在她本會騎術,前世又不少騎馬,只是這馬蹄聲急,又雨水蒼茫,謝瑤環萬分擔心她會因此着涼,卻又知她在這等境況下是斷然不會聽勸的。

    沿着御道一側馳出長安,順着官道往括州一路追趕,隨行的金吾衛嚴查路上車輛,直出了京畿,也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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