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頤鶴院出來,惋芷坐在軟輦上,徐禹謙手扶着一邊走在她身側。
陽光落在他的肩膀,腰間的佩劍在行走間會發出清脆有節奏的碰撞聲,惋芷側着臉看逆光裏的他,覺得很安心。
“你不害怕”徐禹謙察覺她視線很久了,終於低頭看她。
惋芷搖搖頭。
她爲什麼要害怕他
卻又猛然想起,剛嫁他時是害怕的,傻傻的笑了出來。
徐禹謙有些不明白她突然的笑,擡手摸了摸她的發。
回到槿闌院,徐禹謙去淨房梳洗換了身素色的直裰再出來。
惋芷靠在拔步牀的大迎枕看話本,見他走來,打量他幾眼,又是笑。
“這是嚇傻了不成”他走到牀沿坐下,拉過她手,仔細的去看她。
她笑容歡快的道:“我竟是嫁了位能文能武的夫君,樂一樂還不成”
徐禹謙就嘆氣,“是怕嚇着你,你倒是厲害讓護衛都違了令,就那麼跑了出來。”
她若早到一會,看見的就不止那些了。
“四爺,或者您告訴我在娘跟前,您朝我點頭笑是什麼意思也許這個會嚇着我也不一定。”
“惋芷”小姑娘笑盈盈的直言,他卻有些緊張,抓着她的手也有些用力。“你不都猜到了我們一樣的,不是嗎”
“可是我不明白,您怎麼就知道了。”她說,露着認真。
她先前是不敢確定也震驚,可回想成親到現在的點滴也就坦然了,只是不懂自己哪裏露了陷讓他這般篤定。
徐禹謙將她拉到了懷裏,下巴抵着她的發頂。“你尋我後,與我說的話與江氏說的話,便聯繫到了。其實成親那幾天我就覺得你很反常,不過以爲你是害怕和厭惡我罷了。”說到最後他是輕嘆,他若是當時再往深裏探究,或者現在早知道了。
她聽見嘆氣聲,就擡頭看他。“四爺,我其實從來不信什麼生死輪迴的,可如今是不得不信。四爺,我這樣算不算是因你而續命了,那你呢,這樣會不會影響到你。”這樣算是逆改天命嗎
“不會有影響的。”他看着她認真的樣子笑,“今生除了我娶到你,其它事情並沒有過多改變,不過是有些事在我的干涉下提前了。比如揭了你二叔所做的事,還有侯府分家”
惋芷驚訝道:“四爺您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旋即又覺得問傻話了,“四爺您肯定不是像我一樣,莫名奇妙就死了又活了。”
不知怎麼的,話裏竟是帶了落寞。
她好不容易和四爺有共通點,也不必再提心吊膽自己的重生,可還是什麼都幫不上。
徐禹謙察覺到了她的低落,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有些事情知道也並不一定就是好的。”
“四爺。”她突然又緊張兮兮的抓住了他的袖子,“那四爺您前世是怎麼嗯,是什麼時候”她說不出那個死字來。
他卻是懂她的意思的,眸光閃了閃。
“在了卻其它心願,卻彌補不了你不在的時候。”那些陰暗的權術,他攪起的腥風血雨,還是不願她知道。“惋芷,我以後做官了,身邊怕是會有些不平靜,可我一定會護你安然。所以,你也不要怕。”
他的話雖模棱兩可,惋芷卻也不好再深問,對與他要護着她的話,她從來都是信的。
“四爺,我不怕的,都從二叔手中逃過一劫了,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你在就好。”
徐禹謙皺了皺眉,道:“難不成你以爲前世是你二叔害的你”
惋芷也奇怪了,“不是嗎”
“是嚴閣老借你挑起了兩派系的鬥爭,才犧牲了你,不然你二叔如何還會好好的去外放。”他哪裏會這樣輕易放過他。
朝堂上的事,惋芷不是太懂,可卻總覺不對。
“嚴閣老要拉攏我父親,爲什麼會選擇朝我下手那時,我都要嫁到侯府了,與嚴閣老來說不應該是計成了拉攏到了我父親再尋別的由頭挑起事端,他不應該是多一分助力”
徐禹謙眉宇間的皺褶越發深了,“理是這樣不錯,可確是他在你出嫁中動了手,原本是想嫁禍給到張首輔,好直接就挑起岳父對張首輔的怒意。這計劃卻是被張首輔識破了,最後查清,岳父也進了內閣,從此與嚴閣老一派針鋒相對。或者嚴閣老當時心太急也過於自信,弄巧成拙,今世他行事也一如既往的急燥。”
這事是他親自查的,錯不了。
惋芷聽着是有些複雜。
朝堂爭鬥皆是爾虞我詐,各方勢力又如老樹盤根錯綜複雜,便是當朝首輔怕也未必能全理清,她的見識也不比四爺多。
想着,她道:“應該是我先入爲主想差了。”
徐禹謙仍皺着眉,握着她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嗯一聲。
好會,他才從有些微妙的猜疑中出來,一擡眼便見小姑娘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
“明日定國公府那,你還是要去”
方纔頤鶴院,老人家也說了這樁事,可他草木皆兵了,覺得小姑娘離開視線就不安心。
“應承下來的還是要去一趟的好,畢竟就算定國公老夫人與江氏有了罅隙,那也是她與長房的事。若是去了,她不願款待我,我再離開,錯處便也不是我的了。”內宅婦人間的來往,總得先站住個理字,何況她如今是四爺的妻子,這些走動也是必要的。
徐禹謙也就不說什麼了,只道:“那我送你過去,若是她態度不好,便派人報了信來我去接你。你的丫鬟傷得都不輕不能跟着,其它的總讓人不放心,你切記別讓季嬤嬤離身了。”
“我都曉得的。”惋芷乖巧應着,視線便在房間打轉,低聲道:“四爺,我有些捨不得槿闌院。”
老人家要分家,如今情況也只能是分家,可是槿闌院卻是載滿了她與四爺的回憶。
徐禹謙低頭去看她,“如若捨不得,不搬便是。恐怕連長房也不會想到,槿闌院當年拓建買下的宅子地契如今還是單獨的,把院牆圍了起來,往西打通就是。”
徐老夫人留夫妻倆,除了將嫁妝冊子給到兩人外,還將兩份地契給了他們。
一份是槿闌院的,一份是隔壁已致士陳大人的府邸。
陳大人的府邸先前也未聽說過有要出手,也不知老人家怎麼就無聲無息的接了下來。
原先的陳府是個五進院子,陳大人是江南人士,院裏格局都帶着南方的精緻。再與槿闌院打通,還是很寬敞。
不過這些徐禹謙在前世卻是不知,收拾老人的遺物時也並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