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垂花門邊的遊廊下,惋芷見着了宋惋芯。
她穿着嫩綠色小襖,月牙白的六幅繡彩蝶湘裙,上邊的團花用珍珠做蕊。日頭微偏,穿過枝椏的陽光稀疏落在她身上,立在那的她仿若新抽芽的柳枝,娉婷纖柔。
惋芷也有這樣一身衣裙,顏色款式都一樣,只不過裙子是八幅的。這是在年節前新做的,兩人還穿着一起見過客。
“大姐”宋惋芯發現有人走近,擡頭就見着不遠處打量自己的惋芷。
知道了二叔對自己做的事,惋芷見着二房的人心情也有着轉變,可當她看到宋惋芯紅腫的雙眼時心裏還是有着一絲錯愕。
一雙眼能腫成這樣,該是哭了多久。
“你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她本不想問,卻只能問。
宋惋芯突然到訪,家裏又是宴客的時候,她離席本就失禮,哪裏能不和婆婆交代原因。
婆婆知道後,還很歡喜的要見見她孃家姐妹,宋惋芯如今這個樣可見不得人。
宋惋芯也察覺到了她的冷淡,睜着有些痠疼的眼皮看她。
她比在家時更漂亮幾分,有着另一種嬌媚,穿着華麗,衣裙都用了金銀繡線交纏繡花的鑲邊,裙襬下露出的繡花鞋面上竟墜了三顆手指頭大小的粉色珍珠。
人家拿來鑲頭面都覺得稀罕的,她就那麼用來點綴在鞋上。
宋惋芯看着心裏悶得很。
“大姐”她一張嘴,先落了淚來。
惋芷暗皺眉,喚了玉竹:“你把二小姐的帽兜帶上,扶好二小姐,我們先回院子。”四爺這會去了見大伯,也算方便。
玉竹疊聲應是,擠開了宋惋芯身邊丫鬟利落給她帶好帽子蓋住那雙哭紅的眼,然後也不管手勁重不重,掐着她胳膊跟上自家太太的腳步。
像是被挾持着,宋惋芯心裏是有氣的,但走了一路看着侯府精緻氣派的景緻,又什麼都忘記了。
“二小姐,到了,您小心腳下,門檻有些高。”玉竹在進門前提醒。
宋惋芯暗喫驚,她大姐所住的院子居然還用了道儀門分隔開,這是說徐家四房與長房是分開過的日子
那宋惋芷一嫁過來便掌了整個四房了
玉竹又給她介紹着槿闌院。
她看這個小五進的院子,只覺得精緻又有着世家的莊重氣派,一進更有着護衛把守,給人森嚴肅穆的感覺。走在遊廊下的宋惋芯連呼吸都放幾分。
秦勇正在院子裏給護衛交待什麼事,見着惋芷這時候回來有些奇怪,就露一口白牙笑着上前給她問安,想探探是否遇到什麼難事了。四爺心尖上的人啊,他可一丁點也不敢有慢待的。
“是我孃家的姐妹來了,秦管事你忙吧,若是四爺回來了你替我先說一聲。”惋芷微笑着指了指覺宋惋芯。
秦勇並沒有去看宋惋芯,依舊笑着應是,待到她一行人身影拐到二進他就皺了眉。
孃家姐妹,應該是隔房姐妹纔會那麼介紹,宋家二房的
秦勇想到宋家作妖的二房神色沉了下去,低頭思索着要去尋徐禹謙稟報纔是。
將人帶到西次間坐下,惋芷就讓金釧銀釧去打來熱水,又喚小丫鬟捧了妝鏡,讓宋惋芯淨面重新梳頭。
宋惋芯帶着事來的,焦心得很,可見她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只能耐着性子收拾。
看她用熱毛巾敷過眼,不顯得那麼紅腫了,惋芷才抿了口茶慢悠悠開口。“二妹妹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大姐”終於被再問起,宋惋芯才喊一聲眼眶又紅了。
“你要是再哭,就在這哭夠再說,今兒侯府請了宴,我沒有辦法陪你多待。”惋芷忙打斷,心中已經猜着她是爲宋家這兩天的糟心事而來。
可是二房派了宋惋芯來跟她哭又有什麼用
她當不了宋府的家,也沒有以德抱怨的胸襟,能當做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宋惋芯頓時噎了噎,在眼裏包着的淚落下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好半會才掏出帕子擦拭。聲音還是那樣可憐又無助:“是我來的時機不對,可妹妹若有一丁點的辦法,也不會來找大姐的。”
“大姐,我孃親要與父親和離父親又要到西什麼的蠻荒地去,你叫我以後可怎麼辦啊。”
惋芷神色明顯一愣,即刻心裏又計較開來。
二嬸孃要和二叔父和離
她以爲宋惋芯是來做說客的,不曾想居然是別的事,可二嬸孃昨天爲了分家不都又請了孃家人,又撒潑的。不過一晚,說和離就和離
“我也不清楚大伯爲什麼就生了父親的氣,連帶我們這些侄子侄女也不待見,孃親又要和離,父親一到任上我們是連個着落都沒有了。”宋惋芯不敢哭,只悽悽的繼續說着。
惋芷斂了斂神思,奇怪的道:“雖然我能同情你,可我又不能阻止你父親上任,也不能夠勸服你母親,你找我有何用”父親怎麼處理她二叔,自己只有支持的,難道聽她哭一哭還去拆臺不成
“大姐連你也跟着惱了我嗎”宋惋芯不可置信的看她,她的態度實在有些奇怪了。
惋芷瞥她一眼,手指在小几敲了敲,透過窗扇的陽光映在她側顏,給神色嚴肅的多又添一分莊重。好半會她才道:“我想我該惱的,若不然你給我說說玉蘭總找你是做什麼,我斟酌一下你要不要受這個連坐。”
這話如石頭砸落水面,掀起了宋惋芯心裏的風暴,驚得她連坐都坐不住,站起來慌亂道:“玉蘭做錯事與我有什麼關”
惋芷神色猛然就沉了下去,宋惋芯才反應自己說錯話了,對方根本沒有提玉蘭錯犯了她怎麼就
自己這個堂妹果然什麼都知道,惋芷想到往日對她的好,心頭涌起了怒意站起身:“你也不必要再說什麼了,我父親爲何生氣,你自家去問我那好二叔。”
宋惋芯這會才真的明白家裏是出了什麼事,爲什麼孃親寧可和離也要離開她父親。
她父親對長房做下的事被發現了,可爲什麼父親與孃親一句都不曾提。
“大姐,大姐”宋惋芯慌張着就撲上前去拉她的袖子,“我父親就算是做了錯事,可也不能讓我這做子女也代着受過啊,我馬上就要及笄了,大伯父難道就真要這樣毀了我一生嗎”
不提婚嫁之事,惋芷還沒有那麼生氣,現在是真的被氣笑了。
她二叔父利用自己婚事來謀前途和他女兒的親事,父親沒有將這事昭而告之已是手下留情,現在反倒她父親是冷血無情之人了,那她險些被毀一生的呢他們下手時就難道沒有想過,這也是會毀了自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