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之上,畢雲濤盤膝坐于山巔。
身側一老一少,皆爲過往自己。
他們三人於此地,已經癡癡等了八年。
八年時間,足以讓物是變成人非,但卻等不到一個答案。
畢雲濤癡癡的望着山下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到底會不會出現。
他的心從起初的殷切焦急,惶惶不安,到現在已經完全麻木茫然。
他早已經忘記了爲何等待,但這八年的等待,早已經讓他將等待變成習慣。
每一個日升的時候,他在望着下面的山路,等待着。
每一個日落的時候,他也在望着下面的山路,等待着。
他聽過去的自己說過,所有的疑惑都會在路上找到答案。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那個答案,一定會出現!
忽然間,山下那條滿是荊棘的山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來了!”
畢雲濤原本渙散的目光,頓時猛地一縮,目光炯炯的凝望着下方山路上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面容與身形皆模糊不清的人影!
畢雲濤窮盡目力,也看不清楚此人到底是何模樣。
“爲何?爲何我看不清他?”
畢雲濤費解萬分,他只能見到此人身形魁梧,手中拿着一把古青色的斧頭!
他拿着斧頭,一邊在滿是荊棘的山路上行走,一邊用力揮動手中斧頭,砍掉兩側荊棘。
他走過的路,便是一條坦途大道!
他就是一個開荒者,在艱難的蹣跚前行着!
他的身形,從出現到離去,畢雲濤皆在全程注視着他。
等他走出了自己視線的盡頭,畢雲濤發現他一路走過的道路,都化作了一條坦途,一直蜿蜒到另外一座高山裏去了。
畢雲濤若有所思,隱隱中他好似找到了答案,隱隱中又似乎是靈感一現,毫無頭緒。
如此,他又繼續等待着。
也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這條嶄新的大道上,忽然又出現了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盤膝坐在老牛上的人。
此人的面容,畢雲濤依舊看不清楚,就連他身下的牛,畢雲濤也只能看出是青色而已。
“騎牛,青牛?”
畢雲濤瞳孔猛地一縮,突然間驚道:“他是聖人李耳! !”
“那之前消失的那人,難道便是……盤古?!”
畢雲濤隱隱中,彷彿發現自己抓到了!他抓到了那一絲痕跡!
他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一直注視着山下這名騎着青牛的聖人李耳一路前行。
他是這條路上的第二個人,他行得要比第一個人更加簡單許多。
他從虛無中出現,又如同第一個人慢慢走進虛無裏。
他的背影,一直深深的烙印在畢雲濤的腦海裏。
等他完全消失不見,畢雲濤的心頭,已經明悟了許多。
“還有第三個!第三個紅塵仙人!”
畢雲濤繼續等待着,他又等了許久,山路之下,果然出現了第三個人影!
這第三個人影,只是孑然一身,孤單一人。
他沒有大斧開道,也沒有青牛相伴。
天地浩渺,他的身影顯得單薄蕭瑟,在這條路上也走得遠比前兩人更爲艱辛許多。
一路上,他走走停停,似乎感到很累了。
在半路上,他忽然坐了下來。
這一坐,便是許久許久。
“他爲什麼要在此處坐着?難道是因爲累嗎?”
畢雲濤心中疑惑,他默默的注視着那個人。
許久之後,那個人終於站了起來,只是他接下來,竟然是朝着來時路折返了回去。
一直到了最後,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這條山路上。
畢雲濤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他失敗了……”
畢雲濤默默的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明白了這第三位紅塵仙人的結局。
萬丈紅塵,他迷了路。
終於,畢雲濤長舒了一口氣,將心頭抑鬱驅散,繼而邁開腳步,大步朝着山下走了下去。
“你怎麼走了啊?”青年畢雲濤詢問道。
“年輕人,你爲何不再等一等?”暮年畢雲濤勸道。
畢雲濤笑了笑,他朝二人擺了擺手道:“我等到了!”
他一路走下紅山,也來到了這條山路上。
他擡起腳步,踏在這條有人前行、有人後退的山路上。
腳步落下的那一剎那,他聽到了耳畔傳來哇的一聲嬰兒啼哭。
道路一側,一名少婦癡癡的抱着襁褓中的嬰兒,靠在一名男子的胸膛上。
二人逗弄着懷裏的嬰兒,盡是溫情。
“父親……”
畢雲濤見到那名男子時,心頭猛地一怔,那人年少英俊,可從其面容中,還是依稀能看到昔日畢東明的模樣啊!
“爲什麼!啊!爲什麼要殺我!”
隨着畢雲濤繼續向前,他見到那名男子滿身是血,在林家大門前輩數名高手圍困。
他的懷中,尚還抱着一名嬰兒。
“你個江湖騙子,膽敢欺騙我林家小姐!幸好小姐識破你,現在已經與你劃清界限,今日必將你與這孽種,誅殺於我林家門前!”
其中一名高手翻手一掌朝着他懷抱中的嬰兒身上打去,男子慌忙躲過這一擊,但這一掌卻落在了他的肩頭上,頓時讓他仰天噴出長血,跌飛了出去。
“不!我不信!”
男子一臉憤恨,目眶欲裂,朝着林家大聲喝道:“鳳嬌!你出來!我要你親口對我說!”
“你若是要取我畢東明的性命,只需要說一聲,我畢東明絕不皺下眉頭!”
“死了這條心吧!大小姐是不會再見你了!”
“殺了他!”
衆人一擁而上,男子爲了保住懷中的嬰兒,只得狼狽逃竄離去。
只是他在逃離之前,回頭望了林家一眼,目光之中滿是絕望與悲傷。
另外一側山路上,畢雲濤又見到母親林鳳嬌雙手雙腳皆被捆綁着,躺在屋子裏不斷的掙扎,卻也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良久之後,外面的響聲逐漸平息了下來。
一道聲音在門外響起:“鳳嬌,他死了,那孽子也已經死了!你便也死了這條心吧!”
不斷掙扎的林鳳嬌,聽到這道聲音之後,頓時再無絲毫的力氣。
她的心,恍若當真死了。
“母親……”
畢雲濤雙目之中,頓時淚流滿面。
他前行的步伐,也終於停了下來。
如那第三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