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收錢。”
陳陽拿着銅錢的手，在老人家面前晃了晃。
賣面的老人其實年紀也不算太大，不過四十多罷了，只是艱苦生活讓他衰老得像是六十。
本來在這個世界，40許人，已經三代同堂，足夠自稱一聲老夫了。
“不敢當先生稱呼老人家，叫一聲老陳就是了。”
老陳回過神來，伸手接過龍鬚麪錢，又連連鞠躬，表示不敢當陳陽敬稱。
陳陽一直是青衣書生打扮，一看就是文化人，讀書人，周圍鄰居，以及一起每天吃麪的人，無不稱一聲先生。
陳陽點了點頭，問道：“老陳，可是有什麼心事？”
這老陳家裏代代賣龍鬚麪，講究一個精誠所至，全身心投入灌注在一碗麪裏，才能靠着賣龍鬚麪，代代繁衍下來。
可是今天，陳陽喫得面，味道卻是有些不對。
面還是那個面，鹹淡依然是那個鹹淡，但就是覺得缺了點東西。
這就像是一個初學廚藝的人，按照大廚菜譜去做菜，明明每個步驟都沒有差錯，成品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可是喫起來，總覺得哪哪都不對。
就是這點區別。
原本陳陽也不會去管這種事情，可是莫名地，心血來潮，索性順着本心問了出來。
老陳嘆了口氣，搬了馬紮，坐到了陳陽邊上，滿面愁苦地道：“昨日小兒上山伐木，帶了孫女去，不曾想早上連滾帶爬地回來，說是一轉頭，孫女就丟了。”
“我們一家人請了親戚朋友，還有縣裏衙役、幫閒，一起上山找了一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
“老漢氣不過，把小兒打了個半死，好好的孫女兒，怎麼說丟就給丟了呢，就是那小兒不當人子。”
“心裏有事，只是祖訓不可違，老漢這龍鬚麪攤位，做的就是老客生意，一天不開張，已是對不住各位老客，今天哪怕心裏還是悽惶，依然來開了攤位。”
老陳向着四面豎起耳朵聽過來的老客人們拱手，不好意思地道：“今天的龍鬚麪免費，不敢拿應付事的東西，收各位老客的錢。”
說着，他把陳陽剛剛付的錢，又放到了陳陽面前的桌上排開。
“老陳你這說得什麼話？誰還沒有個馬高鐙短的時候，這錢必須給。”
“就是，你家裏都出了事，還請我們吃麪，這算什麼事？”
“需要搭把手不，今天閒着，索性把攤位收了，街坊鄰居陪老陳你上山，再找找小昭那閨女。”
“多好的女娃子，別被什麼給叼走了，說不準還來得及，咱再去找找。”
“……”
街坊鄰居，各位老客，七嘴八舌地一說，給老陳感動得滿面通紅。
他四面拱手，搖頭道：“謝謝諸位老客，小老兒不敢耽擱各位營生，實在是找也無用。”
“縣城裏的衙役說了，他們找了主簿，翻了縣誌，才知道最近幾十年，但凡在那座材山上丟的孩子，沒有一個找到的，全是如我那可憐的孫女兒小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又說，山裏有狐，入夜就有狐祟，所以整座山上才少有人煙，淪爲材山，只有白天砍材時候，纔有人上山。”
周遭老客們一個個臉色大變。
“居然是這樣，有狐？”
“那豈不是狐妖？”
“哎，老陳你節哀順變，多好一個孩子呀。”
老陳嘆着氣，勉強迴應着諸位老客的關心。
陳陽一直沉默不語，只是聽着老陳跟各位老客的對話。
等那些老客們見幫不上忙，不忍心在這繼續看老陳悽惶，強行留下錢走了個乾淨後。
陳陽才動了。
他伸手一枚枚地捻起排在桌面上的銅錢，對老陳道：“老人家，這些錢，給我？”
老陳詫異，連連點頭：“面不地道，自然不敢收老客的錢。”
陳陽一笑，將幾枚銅板收了起來，道：“那我便以這幾枚銅板，算是受了老人家的委託，上山去看看。
小昭伶俐可愛，就此失落在山上，終究是可惜了。”
陳陽話音落下，起身揚長而去。
“先生不可，您是尊貴人，萬一失落在山上，小老兒可沒法交代。”
老陳愣了一下，等回過味來，快追出去，卻不曾想出了巷子口，卻已經見不到陳陽的背影，不由得擔憂得連連跺腳。
“父親……”
老陳一大一小兩個兒子正好過來幫老陳收攤位，看到這一幕驚訝地拉住了老父。
老陳連忙把剛纔的事情一說，大小兒子全慌了。
父子三人以不能看着街坊鄰居爲自家冒險爲名，連忙收拾了東西，也向着材山上去。
那個時候，陳陽已然出了龍門縣，站在了材山腳下。
他雖然還沒有獲得人仙武道的功法，身軀還是肉體凡胎，但經過一個月不停歇的陰神觀想，抵得上其他修行者十年之功，無形之中陰神之力洗練震盪肉身，還是比起普通人要強大得多。
此刻陳陽的身軀，與在地球上打破虛空，可以見神的程度相差不大。
只是擔心會與人仙武道衝突，沒有再往下正經修煉國術罷了。
他的腳程，已經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有狐嗎？”
“數十年，丟失孩子無數，全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難不成這小小材山上，還有什麼妖魔不成？”
陳陽有了興致，將古舊獸皮、法臺、旗幡、銀針，全都帶好，一步步上山。
“只是……怎麼找？”
陳陽畢竟只修煉了陰神法相，這個世界各種氣功妙法，他可沒有涉獵，至於上個世界找人的手段，在這裏又用不了。
“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就踏遍這個小小的材山吧。”
陳陽聳聳肩，也只能如此了。
一走，就從日上三竿，到夕陽西下。
陳陽越走越深，漸至普通砍材人不會走到的材山深處。
黃昏漸過，夕陽西下，天地昏暗。
陳陽憑藉着銳利的目光，倒還是能分辨出地上痕跡，左右路徑。
“的確是人跡罕至，的確是……有狐！”
陳陽走到了這裏，再看不到人留下的痕跡，倒是隱約有零散的腳印，有幾分像是貓兒模樣，想必就是縣城衙役口中的狐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夜漸深。
陳陽停住了腳步。
遠處，忽有一座祠堂般建築出現在夜色裏，依稀有兒童唸書的聲音，遙遙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