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陳陽挑眉,朱無能疑惑。
連唐婉滿心的驚恐當中都冒出來了一個問號。
胡圖,這個能親手弒父,能爲了求道殺人,更能隱忍混入,還能假死脫身……
儼然是人間邪魔般的存在,竟然會說“怕”。
他怕什麼?
“對呀,怕!”
胡圖坦然地道:“陳先生,我怕你!”
“嗯?”
陳陽搖頭失笑:“我有什麼可怕的?”
胡圖咧開嘴巴露出一口白牙,毫無遮掩地道:“我那老叔有一肚子的本事,能融會貫通,能推陳出新,但無非是個匠人。”
朱無能臉都臭了。
乍聽像是誇我,怎麼一琢磨那麼不對勁呢。
感覺有被冒犯到。
我這是被鄙視了嗎?
朱無能腦子裏一個個念頭冒出來,同時完全不受各種念頭影響,悄無聲息地挪動着腳步,想要找幾乎突襲拿下胡圖。
“再世天女不過是仗着那枚戒指成事,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還絕症在身。”
胡圖鄙夷地搖頭:“要是十幾年前的再世天女,我還要小心一點,就現在,不過是一個其實早就瘋了的神棍罷了。”
“剩下的,要嘛爲仇恨所迷,爲信仰所惑,爲貪癡所執……,不值一提。”
“只有你……”
胡圖咬着牙,無奈地道:“跟了你一路,我還是看不清楚你的底細。”
“無所謂,無所求,無所執……”
他越說越急,也越恨:“就跟我小時候在米國讀書,遇到的老錢家白人孩子一樣。”
“什麼都無所謂,反正什麼都不曾缺過;
看起來積極參與所有事情,其實放手也沒關係;
跟所有人都能說說笑笑交朋友,心裏沒看得起過哪一個……”
胡圖下意識地緊了緊勒住唐婉脖子的那條胳膊:“只有這位唐小姐,在你心中才有點地位。”
“不然我壓根不敢動。”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底牌,會不會笑眯眯地忽然伸手,一根手指就把碾死了。”
“我想,我那老叔能這麼敬着你,陳先生你該是什麼真正的大人物吧?”
“比起米國、歐洲那些老錢,更高的人物。”
“是吧?”
胡圖像是在真心地求教,但同時也在不斷地移動,拖着唐婉在後退,在改變位置與角度。
朱無能額頭上青筋都在跳,肚子裏把胡圖臭罵了祖宗十九代。
這也太難纏了。
滑不留手,一點機會都沒有給他留下來。
陳陽眉目低垂,反而沉靜了下來,道:“你說的倒也沒錯。”
“不過現在你既然拿住了我的軟肋,那不如提提要求吧。”
“另外……”
陳陽語氣淡淡的,聲音卻轉爲嚴厲,讓人忍不住聽進心裏去,好像不按照他說的做,就會發生什麼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你現在已經佔據了優勢,那就不要再往後退的。”
“如果退進了水裏,我就顧不得會不會傷到我老婆,只能把你拿下了。”
說要把胡圖拿下這段話的時候,陳陽語氣淡淡的,卻有強大無比的信心,像是一隻巨大的手掌,一下子扼住胡圖的咽喉一般。
讓人沒法不相信他的話。
讓人瞬間感覺到,陳陽不是不能救人,只是願意冒哪怕一點點的風險罷了。
唐婉激動地想要開口喊些什麼?
比如:不要管我之類的。
她最終沒有喊出聲來,不是覺得尷尬,像是在拍電影。
而是在唐婉即將出聲的一瞬間,胡圖箍住她脖子的胳膊驟然加力,壓迫聲帶,愣是讓她發不出聲來。
與此同時,胡圖果斷地停下了腳步,果然再沒有退上一步。
在這一瞬間,唐婉真切地感受到,胡圖居然是真的在怕着陳陽。
不是口頭上的,而是發自內心的,戒懼!
“你可以提要求了。”
陳陽給了唐婉一個安慰的眼神,同時說道。
胡圖沒有馬上提條件,反而是先安撫了唐婉一句:
“唐小姐,我可不敢不敬,也不敢提太過分的要求,你大可放心。
千萬不要衝動,免得我一不小心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來。”
胡圖話剛說完,看到對面朱無能眉頭都挑起來了,無奈地又道:“我可不是威脅你呀唐小姐。
我只是害怕。”
“聽說啊,像陳先生這樣的大人物,總是會有意地表現出沉浸、投入到某個人,某件事上,用上十年,二十年,去誤導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但一定會出現的敵人,去針對。”
“這樣,當敵人自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就會死得很慘很慘。”
胡圖咧開嘴,笑得很謹慎:“我的要求不高,也不敢亂來。
我不知道唐小姐,是不是陳先生你的有意放任的弱點或者叫陷阱,反正我要求不高,陳先生您也不值當再來一次,多累啊是不是?”
唐婉一個被挾持的,這會兒聽着胡圖的話都覺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她想起了在緬國的那些所見所聞。
胡圖還真是在怕着這些。
“說吧。”
陳陽搖頭,語氣平淡,目光越過平臺邊緣,看着不斷漫上來水位,接着道:“你的時間不多了。”
如在爲他的說話做着註腳。
陳陽話音剛落,“轟”地一聲,穹頂上一塊數合抱不過來的巨石崩落下來,砸在水面上,引起大浪拍打四面。
浪起浪落間,陳陽隱約能看到一些類似人的肢體般的東西,在若隱若現。
朱無能曾經擔心的,因爲水面勾連,某些豢養在地湖中的怪異,即將出現在深淵裏。
更何況,隨着穹頂上石頭在加速崩落,水位上漲的速度越來越快,從腳面到膝蓋,不過幾分鐘的功夫。
再拖延下去,所有人都落入水中,或爲魚鱉,或爲怪異糾纏,那隻能掙扎求存,或者玉石俱焚,談什麼條件之類的,就皆是虛妄了。
其實那樣的情況,對陳陽要更加的有利。
畢竟想要威脅他,只能靠着唐婉,那樣胡圖不僅僅不能像現在這樣重重防備,還得保護唐婉不死。
不然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關鍵還什麼都得不到。
陳陽不是不明白這些,只是終究不願意讓唐婉冒上一點風險罷了。
胡圖乾脆地道:
“請把玉璧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