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的“興安”,是滿語,極寒之地的意思。
唐婉卻沒有覺得冷,關注點都在“大”上了。
車行了一天。
下車披荊斬棘,步行又一天。
兩天過去,在朱無能口中,纔算是接近了目的地。
第二天開始,空氣中就顯得分外的潮溼,有一種去了海邊城市,無風的日子裏返潮的感覺。
“應該是接近哈拉哈河。”
朱無能如是說道。
這一路上,陳陽分外的沉默,始終在思考着什麼?
唐婉也能感覺到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雖然是首次來到大興安嶺,卻沒有對各種落葉松發出疑問。
“就到這裏吧。”
朱無能走到陳陽面前請示。
他招牌式的笑呵呵看不到了,一張胖臉上滿是嚴肅。
陳陽點頭。
唐婉疑惑。
什麼就到這裏?
難道要回頭?
朱無能得到首肯後,立刻用行動解答了唐婉的疑問。
跟着他們進山的武裝人員,用最快的速度搭了兩個帳篷後,齊刷刷地向着陳陽行禮,隨後退出。
朱無能隨後進入帳篷,再出來時候樣子就完全變了。
“你這是?”
唐婉看得都呆住了。
陳陽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朱胖子現在一身70年代末,80年代出的那種類似軍裝的工裝打扮,像極了幾十年前的退伍專業工人,也是上京當年大院子弟的標配。
“嘿嘿,討個吉利,還是這身下鬥裏得勁兒。”
“迷信了迷信了,要說就是那年代,倒斗的黃金歲月呀,咱沒趕上,只能穿身戰袍找找感覺。”
陳陽搖頭失笑。
在那個全民狂歡的年代,的確是倒鬥(也就是盜墓)的黃金歲月,各種古玩珍奇不斷地被人從土裏面翻出來,花樣流出國去。
朱無能嘚瑟了下,就拿起衛星電話,打了出去。
接通後,他恭敬地把電話拿到陳陽的面前。
電話裏傳來陳芳的聲音:“少爺。”
“收網吧。”
陳陽淡淡吩咐,隨後掛斷了電話。
下一秒,衛星電話扔到了地上,朱無能一腳纔上去,電花四濺,元器件碎成一地。
陳陽笑着對唐婉解釋道:“從這時候開始,我們的人全力狙擊,外面的人,誰也別想進來。”
“電磁干擾也全面覆蓋。”
“要嘛就是我們埋裏面,要嘛就是我們走出來之前,再不會有干擾。”
這裏面有多少明裏暗裏戰鬥,有多少血會浸透大興安嶺厚厚的腐殖土層……
這些唐婉想象不到,也不願意去想。
她就是拉住陳陽的手,認真地道:“反正我都跟你在一起。”
陳陽反手握住唐婉的手。
朱無能幹咳兩聲,感覺自己這個燈泡實在是太明亮了,連忙假裝去找喫的。
他們本身帶着壓縮餅乾、能量棒之類的食物,壓根不需要打獵,純屬是覺得自己礙眼了。
陳陽和唐婉進了另外一個帳篷,開始準備休息。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入夜的大興安嶺,果然合了“興安”兩個字,冷得不行。
陳陽在帳篷外頭升起了篝火,風過篝火,送融融暖意入帳中,他們兩人才沒那麼冷了。
這回是有備而來,又是在大興安嶺不是在荒蕪的沙漠裏,升個篝火倒是簡單,沒有那種荒野求生的艱辛,反而有些野趣盎然的味道。
“陳王,看我找到了什麼?”
朱無能人還沒到,聲音先至。
陳陽和唐婉擡頭看過去,只見他肥碩的身子從林中走出來,左右手各提着一隻顏色斑斕的長尾雞。
“這是雞?”
唐婉的語氣有些不太確定。
陳陽瞄了一眼,目光尤其是落在長長的尾羽,以及色彩斑斕的羽毛上,笑道:“這是長尾錦雞。”
唐婉點了點頭,俏臉上還是帶着茫然之色。
她幾乎沒怎麼去過遼東三省,並不怎麼了解。
其實別說是去遼東三省,看到活着的長尾錦雞了,唐婉就是連活的家禽都沒見過。
陳陽早在意料當中地繼續介紹道:“天上龍肉,地上驢肉,老婆你聽過吧。”
唐婉這個就瞭解了,回道:“直隸的保定、河間,一冷一熱,兩種驢肉火燒,我也是喫過的。”
陳陽笑了笑,沒去戳破那兩地方現在賣的驢肉火燒,裏面有點真驢肉嗎?
他點了點頭,指着朱無能已經開始開膛破肚的兩隻長尾錦雞道:“這就是天上龍肉了。”
“啊?”
唐婉喫驚得張開了嘴巴。
她完全無法把這漂亮的野雞,跟行雲布雨的龍聯繫在一起。
“龍肉可不是指真龍的肉,而是飛龍。”
“東北三省將長尾錦雞稱爲飛龍。”
“以前他們稱北大荒地大物博,就說野雞飛進鍋裏來,指的就是這傢伙。”
陳陽有些感慨地道:“這東西現在一般可喫不到了,保護動物。”
“那……”
唐婉可是個守規矩的乖乖女,聽到保護動物,神情就有些不對了,指着手腳麻利,這會兒都把兩隻長尾錦雞拔禿嚕的朱無能,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無能撓撓頭,憋出了一句話來:“那個夫人,我是看它們在林間漫步,無心進食,似乎是犯了抑鬱症,這才幫它們解脫一下。”
……神尼瑪的抑鬱症。
唐婉搖頭失笑。
朱無能看着憨憨的,料理這些野外的事情,卻是相當之利索,用不了多長時間,兩隻長尾錦雞就烤得噴香了。
他以不知道哪裏尋摸過來的大片葉子爲盤子,將兩隻錦雞身上的精華部分用匕首分下來,送到了陳陽和唐婉面前。
這待遇,比起幾日前他們在沙漠裏面求存,不得不以蛇肉、蠍子爲食,還不管飽,無疑要好得多了。
唐婉用貝齒小口咬着烤好的飛龍肉,細細品味着。
這殺都殺了,烤都烤了,她也只好真當兩隻可憐的錦雞是抑鬱了吧。
“咦?”
唐婉吃了幾口,有些詫異地看了眼陳陽。
陳陽跟朱無能喫得比她豪邁得多,刀削手撕,半隻錦雞下肚。
“老婆,你是不是覺得這天上龍肉有些名不副實呀?”
陳陽邊喫邊笑問。
唐婉點頭。
“肉硬絲粗腥氣重。”
陳陽嘆息道:“我其實也沒弄明白,爲啥它能稱爲天上龍肉,到底好喫在哪裏?”
唐婉笑了,敢情他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呀。
朱無能在他們說話的當口,就喫得妥當,按野外的規矩把殘渣扔進了篝火,在陳陽身邊小聲道:“陳王,附近有人活動過的跡象,大約是一天前的。”
“這麼說,要碰上了?”
陳陽挑了挑眉,剛問出這句,朱無能還沒來得及回話呢,“轟”地一聲開山般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