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妻子嗎？”
唐婉下意識地問道。
話剛出看她就覺得不對，有點揭人傷疤的意思。
古力卻沒有什麼反應，反而轉過身來，笑嘻嘻地道：“是的，好看吧？”
唐婉連忙點頭。
這時候，陳陽插口，問出了唐婉好奇，卻不好直接問的疑惑。
“她怎麼死的？”
陳陽單刀直入。
他太知道古力折騰這麼一大圈子，是想表達什麼了。
這是今天做事鋒芒畢露，並且暴露出了一些不好的一面，古力是生怕某些人會有想法？
至於這裏面，是幾分擔心陳陽有想法，幾分擔心唐婉的枕邊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古力“咕嚕”一下，潛水下去，幾分鐘後，再冒頭出來，渾身浸得通紅，人卻冷靜了下來。
他嘆息着道：“後來日子漸漸好了，我陪她來這裏泡泡溫泉，過過二人世界的時間，反而變少了。”
“她看我忙上忙下，也不勉強過，偶爾提出要求，我也是不耐煩地推遲推遲再推遲。”
古力用帶着無限遺憾的嘆息道：“我一直想着賺更多的錢，打造一個大大的莊園，豪華的別墅，上等的溫泉，賺夠了錢，就一家人，窩在家裏泡溫泉。”
“什麼林間小木屋，我已經看不上了。”
“沒想到……”
古力頓了頓，像是播放到了一半的錄音帶卡殼了一樣，足足十餘秒說不出話來。
唐婉別過頭去，不忍心看到這個樣子的古力。
好半晌，古力才緩過來，臉上掛上招牌的熱情笑容，繼續道：“當時我跟勘察他爹鬥得正火熱，布了個局，終於坑了那老傢伙。”
“然後我高興地想找老婆一起去泡個溫泉，差點沒死過去一次後，我忽然不嫌棄這裏簡陋了，就想跟老婆孩子一起賴在這裏，能賴多久，賴多久。”
古力聲音中滿滿都是回憶，都是苦澀，彷彿很多年前的一幕幕，重新在眼前一次次地上演一般。
“我來到這裏後，發現哪哪都是血，溫泉池子裏全是通紅的顏色。
用人血染的。
用我妻子，我女兒的血染紅的。”
明知道不應該，唐婉還是忍不住彆扭地扭了一下身軀，彷彿一低頭就能看到浸泡過她身軀的溫泉，化成了一片通紅顏色。
即便是沉浸在回憶當中，古力還是第一時間解釋道：“唐小姐不用擔心，那次事情後，我就讓人改了溫泉的水脈。”
“現在的泉水，不是當初的。”
古力在唐婉歉然一笑後，他又繼續道：“我哪哪都找不到妻子和女兒，後來在溫泉池子的下面，找到了我妻子，我女兒飽受折磨的遺體。”
古力明明是在笑，臉上卻有兩道熱淚流淌下來，滾燙得超過了溫泉水本身。
“屍檢時候，醫生告訴我，我老婆肚子裏已經又懷了我的孩子，還是個兒子。”
“那陣子，我幾乎瘋了，用盡了力氣，終於把做這事的人颳了出來。”
隨着古力訴說，唐婉在不忍中，依然聽全了當年那一幕的前因後果。
原來，勘察他父親行事老辣，雖然被古力出其不意地坑了，但在事前也不是沒有做兩手準備。
老統領當時是安排了人手，摸清了古力的軟肋，以及他家裏的情況。
他其實是讓人提前綁架了古力的妻女，用在關鍵時刻，以防萬一。
本來，老統領應該是在古力反水時候，拿出殺手鐗，表現出老辣梟雄本色，全身而退的。
畢竟，這個軟肋是真的軟，這個弱點也是真的弱。
古力是扛不住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只能算是命數了。
意外就是完全在意料之外，又總是會發生的事情。
老統領派出的僱傭兵，偏偏在林中受了傷，還迷了路，等他們趕到此處，控制住了全無準備的古力妻女時候，塵埃已經落定。
老統領確定無救，就是古力被威脅反水，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沒有人能知道，究竟是老統領下令，還是那些僱傭兵們惱羞成怒泄憤，總之古力的妻女死了，死得很慘，最後遺體還被沉到了溫泉池子下面。
“我真想也死在那裏，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在一起泡溫泉。”
古力不斷地掬起溫泉水，撲在臉上，掩蓋着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
淚水與溫泉水，全是鹹的，等古力口中一片鹹與苦的時候，他才緩了過來，苦笑道：“可是我不能。”
“我還要給她們報仇。”
唐婉沉浸在故事裏面，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報仇？
陳陽嘆息一聲：“你想讓他們一家子，也整整齊齊，對嗎？”
唐婉悚然而驚，想起的是視頻裏所見的，勘察的母親、老婆、孩子……
她望向古力的目光都不同了。
她再聯想到絡腮鬍子和鬍渣男的激烈反應……
“有點，不過……”
古力一笑，“我就想讓他兒子下去陪着他。”
“至於其他的，我可管不了，我早就給過錢了，那也不是我的人，暗網上僱的。”
“勘察家人的死活，我不想管！”
“是死，是活，看他們的命數吧。”
“我反正給他們留下了一條生路。”
古力說話裏面有快意，有釋然，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
唐婉眼中盡是不忍之色。
她聽出來了。
古力的確沒有下命令，要那些暗網僱傭來的殺手滅口。
這就是他所謂的一條生路。
並且在他付錢之後，他也控制不住那些人了。
只是……
唐婉完全能想象到勘察家人的下場。
那些暗網殺手，會手下留情，留下活口嗎？
面對一羣孤兒寡母，家裏又有錢，他們難道不會見財起意，殺人滅口嗎？
古力所謂的一條生路，怕是壓根就不存在吧。
“嗯，你不介意就好。”
陳陽突兀地插了一句話。
“嗯？”
古力擡頭看了過來。
唐婉一樣扭頭望了過去。
兩人，隱隱地，都聽出了一點什麼？
陳陽拉過唐婉，靠在溫暖的石頭上，伸了伸懶腰道：“我在木屋裏留了個U盤，你讓人放出來看看吧。”
古力用緬國語對着林中吩咐了一下，自然有人一陣忙活。
用了不到五分鐘，一道幕布被拉起來，就在溫泉池子的對面，投影上出現了視頻影像。
位置，依然是勘察在新加坡藏匿家人的那間大平層。
不同的是，被綁在大平層裏的，換成了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