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問的不是林軒，而是無奈地站在一旁的陳芳。
同時，他放眼掃過整個地下室，隨即挑了挑眉毛。
地下室竟然經過了複雜裝修，四面都是高端的隔音材料，又擺滿了酒櫃，上面全是伏特加。
在林軒坐的位置後面，赫然有一個碩大屏幕立在那裏，好像是隨時準備播放什麼一樣？
林軒在陳陽打量環境時候，擡頭看了陳陽一眼，羞愧地道：“我下不了手。”
陳陽挑眉，但沒有說話，而是走過去，一擺手拒絕了陳芳端過來的椅子，也不嫌棄地上骯髒，一屁股坐到了林軒邊上。
他從林軒手上接過伏特加酒瓶，灌了一口下去，再吐出來滿口濃郁的酒氣。
“絕對伏特加！”
陳陽抿了抿嘴，端詳了下瓶子，確認了自己判斷，接着道：“沒想到羅源這小子還有點品位，選的牌子不錯。”
林軒本來壓抑得不行，既愧疚，又有點不敢面對陳陽的質問。
他怕陳陽看不起他。
沒想到陳陽一開口，說的竟然是酒。
林軒略放鬆一點，笑問：“這你也懂？說說唄。”
陳陽又灌了一口，哈出酒氣後道：“伏特加雖然是起源於俄羅斯。”
他頓了頓，補充道：“又有一說是波蘭。”
“不過瑞典的這個牌子卻相當之不錯。”
“絕對伏特加，之前出過一個限量款，全球800瓶，上面遍佈菱形切割形狀的玻璃裝飾，每瓶定價1000美金。
不過因爲限量原因，原價估計是買不到的。
具體多少錢我還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喝這玩意兒。”
陳陽說着，又灌了一口。
短短几句話功夫，林軒手上剩下的半瓶伏特加就見底了。
陳陽喝了至少半斤下肚，面不改色。
陳芳在邊上看得暗暗佩服，既佩服他的酒量，也佩服他能用這種方式停住林軒自暴自棄的酗酒。
林軒接過酒瓶子，本來想接着喝，嘴對嘴地灌了好多下，愣是一滴都沒嚐到，哭笑不得地道：“你這叫不喜歡喝？”
他旋即明白過來，陳陽這是變相地勸他別喝了，嘆氣道：“讓你費心了。”
林軒強笑着，轉移話題道：“你不喜歡喝都懂這麼多，不愧是從小到大的活動的百科全書呀。”
“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有變。”
陳陽微微一笑，沒接這個憶當年的話茬，出其不意地接了上一句話：“我之所以不喜歡喝伏特加，不是酒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嗯？”林軒詫異地看着他。
陳陽一指地下的羅源，將之前想起來的，還有羅源說的，綜合起來，把當年還是少年時候發生的事情，跟林軒講了一遍。
當其時，林軒並不在場，陳陽因爲不在意，更是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所以他並不清楚其中恩怨。
若是重來一遍，再回十幾年前，陳陽很確定他依然會將伏特加一瓶瓶地砸在羅源身上，點燃。
最多，就是多砸幾瓶罷了。
陳陽真正後悔的是他沒有將這個事情放在心上，沒有跟林軒提起過。
不然的話，林軒也不會全無警惕，放任自家老婆跟所謂的“表哥”在一起，最後他自己都落入了算計。
要不是這層親戚關係在，林軒未必這麼容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林軒沉默了一會兒，才消化了陳陽所說。
他嘆了口氣，悠悠地道：“陳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費心安慰我，說根子是在你這裏那些屁話。”
“根子，就在我這裏。”
“沒有羅源，也會有劉源，張源，結果不會有半點變化。”
林軒苦笑着，搖頭着，道：“你剛問他們爲什麼還活着？”
“我說下不了手，我是真的下不了手。”
林軒艱難地爬起來，晃了幾晃，走到兩步外的章蓉身邊，再坐下，拿手抹摸她的頭髮，懷念地道：“當年家裏出事，我從一個公子哥變得只剩下點小錢，我還什麼都不會，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章蓉那時候開始跟我在一起，她陪着過了最難過的時候。”
陳陽沉默着，不予置評。
時過境遷，誰又知道當年的章蓉是否是真的甘願跟林軒相濡以沫呢？
或許有其他可能，但那個不重要了。
這世上的事情，從來論跡不論心。
林軒懷念片刻，艱難地縮回了手，再沒有看章蓉一眼。
他背過身，道：“陳陽，你來吧，我還是下不了手。”
“但是，章蓉既然敢設計嫂子，那麼，她就要給出交代來。”
陳陽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麼好。
林軒苦笑着，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陳陽還沒說話，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地上響起：“你就是很沒用！”
“嗯？”
陳陽、陳芳、林軒，三個人一起循聲望去。
地上，羅源已經清醒了過來，滿面血糊糊遮掩不住他毫不保留的鄙夷神情。
他嘲笑了一句話，就再不看林軒，死死地盯着陳陽。
羅源心裏面何曾看得起過林軒，真正讓他仇恨，讓他重視的，是陳陽。
“陳陽！”
“你睜開眼睛，看看這裏！”
羅源聲嘶力竭地喊着，蛆蟲般蠕動。
“怎麼？”
陳陽淡淡地問着。
“這裏都是我爲你準備的。”
羅源獰笑着，在地上蹭着，蹭到了陳陽腳邊上，想拿頭去撞他的小腿，想張口去咬。
他渾身恐怖燒傷，配合上他此刻瘋狂的舉動，恍若魔鬼般可怕。
陳芳下意識地擡手，想讓黑西裝們去制服羅源。
下一秒，她就把手放下了。
陳芳看到陳陽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下去，踩在羅源的腦袋上。
羅源艱難地扭頭，用牙去啃陳陽的鞋底。
一個不鬆口，一個不松腳。
一個瘋狂，一個平淡。
看到這一幕，陳芳無比遺憾她沒有學過油畫，不然將它畫下來，就是最好的王與囚，神與魔之間對比畫像。
羅源咬了半天，忽然鬆了口，就在陳陽的腳下艱難地道：“這些酒都是我一瓶瓶地擺好的，屏幕是準備用來放視頻的。
放我上你老婆的視頻！”
羅源聲音中帶着一股低沉，好像之前的瘋狂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生命力：“我要你一邊看着，一邊憤怒，我再把伏特加一瓶一瓶地在砸在你身上。”
陳陽眉頭挑了挑，卻沒有勃然大怒。
他只是淡淡地問道：“看來當年的事，你果然很恨，一直忘不了是嗎？”
羅源狂叫：“是又怎麼樣？”
陳陽眼中全是冷意，說出的話，更是讓地窖中所有人都冰寒入骨。
“不怎麼樣，我只是想讓你，再體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