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這小子在幹嘛？”
柳石澤好奇地衝身邊的高斌問道。
高斌搖了搖頭，認真地看了下去。
陳陽一動手，動靜就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僅僅是柳石澤他們兩人。
在所有人的目視下，他有條不紊地取出一盆水，動作飛快地將各種或是礦物、或是藥材的材料融入水中，調和出一盆渾濁的液體。
陳陽用手讓盆裏面的液體旋轉出漩渦，各種材料混合在一起，隨後就不管了。
他連手都不擦，隨手拿起放在矮凳上的一個強光手電，就衝着粉彩仕女紋瓶內部照去。
陳陽動作剛做出來，旁邊王青就“誒”地一聲，表示着不滿。
陳陽拿的手電筒是她的。
王青跺着腳，覺得自己的強光手電落在陳陽這種廢物手裏，簡直就是褻瀆。
她剛要阻止，就把王世龍拉了一把。
王青詫異地看過去，卻看到自家父親嚴肅地搖了搖頭。
王世龍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再看看，不要急。”
王青只好耐着性子，看着在她眼中只是胡鬧的鬧劇。
陳陽壓根沒有注意到王家父女的動作，將強光手電照入瓶底後，他嘴角就是一彎，露出了笑容，暗道：“果然！”
在瓶底的內壁，最底部的部分，他看到有八條螭龍紋，若隱若現，朦朦朧朧。
在瓶子的最底部，則又有一條螭龍，在雲中攤手探首。
加起來就是九條螭龍。
故弄玄虛！
高斌對陳陽的所作所爲嗤之以鼻。
他不耐煩地道：“看夠了沒有，停止你的鬧劇吧。”
“這種拼接瓷，我見得多了。
它的底部，或許真的是屬於歷史上一件精彩絕倫的瓷器，但因爲各種原因，上半部分被打碎了。
於是就有某個老師傅，用了不錯的手段，給它拼了一個上半部分。
可那又怎麼樣呢？它沒有價值，就是它完好無缺，離國寶也差得遠。
你以爲這是元青花嗎？”
高斌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往盧教授手中的龍鳳古玉。
按他們古月齋的規矩，他至少能分得其中一半的收益。
那就是幾百萬。
陳陽毫不在意地單手拎起瓶子，將它浸泡入整盆的藥水裏面，還遊刃有餘地回答道：“你說得不錯。
作爲一個瓶子，它的確沒有價值。
但是……”
陳陽一邊將藥水潑在瓶子的拼接處，再用純棉的布細細地擦拭，一邊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它是一個瓶子。”
柳石澤呸了一聲，鄙夷地道：“不是瓶子能是什麼？
我看你是瘋了，上門女婿這麼難當的，能把人逼成這樣？”
唐志義煽風點火道：“可不是不好當嗎？聽說一個月才了一百塊零花錢，還要做飯掃地，哦，對了還要給倒洗腳水也說不定。”
“哈哈哈~~”
兩人對視大笑，感覺快樂得不行。
柳石澤笑完，湊到王青邊上，想要藉着踩陳陽，引起王青的注意。
他會跑下江市這個小地方來，還不是追着王青來的？
可惜這個女孩子實在不好追，柳石澤已經沒找到下手的地方。
這回，也是一樣。
柳石澤靠過去，才發現王青是看得如此地專注，連他湊過來都沒有發現。
換在平時，他一靠近過來，王青扭頭就給他一個後腦勺，從來沒有過好臉。
這回，竟然能任憑他盯着。
“有什麼好看的？看猴戲嗎？”
柳石澤不以爲然地循着王青的目光看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震驚的一幕。
陳陽反覆地將瓶子浸泡藥水，用棉布擦拭，還往盆裏添熱水等等，折騰了一會兒，伴隨着一個輕微到極致的響動，原本拼接在一起的瓷器，漸漸地在他手中重新分開了。
陳陽的話，同時響起：“它不一定是瓶子，還可能是一個
——碗！”
然後，陳陽手中，真的乖乖地躺了一個白底白胚的瓷碗。
“嘶~~”
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同時不知道在在場的多少人口中響起。
這一幕，完全沒有人能意料得到。
誰能想到，一件粉彩仕女紋瓶的底部，竟然是一個碗……
“我說呢！”
盧教授喃喃自語。
“我怎麼沒早想到。”
倨傲老者拍着大腿說道。
高斌有點恍惚地說出了兩位老者沒說出來的細節：“怪不得器型怪異，不協調感覺那麼明顯。”
“我還以爲是拼接者手藝不過關的原因。”
盧教授更是嘆息着道：“大意了，我們只顧着鑑定雍正粉彩的真僞，通過拼接瓷的明顯特徵，於是斷定是假。”
“卻沒有想到，拼接瓷器，不見得是爲了造假，還有可能是……”
王青終於跟上了節奏，插口道：“爲了隱藏！
這個瓷瓶不是爲了造假，只是單純地爲了隱藏這個碗。”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讓和順堂中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
就像一滴水最好的隱藏辦法是化入海中，一棵樹最好的隱藏辦法是種到林子裏。
現在，大家知道一個碗最好的隱藏辦法是什麼了？
把它變成一個瓶子！
“這個碗肯定是一件寶貝。”
王青斷然開口道。
衆皆點頭。
不是一件寶貝的話，至於弄這麼複雜的手段隱藏嗎？
還特意僞造成雍正粉彩的特徵，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以至於這麼多行家，全都走了眼。
盧教授摸着鬍子，感慨地補充道：“當時拼接這個瓷器的也是一位大師，能將我們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只注意器型怪異，沒能看出底座竟然是一個碗，這個手段一般的匠人做不到。”
“怎麼辦？高叔，那居然是一個碗你敢信？”
柳石澤這會兒顧不得討好王青了，回到高斌身邊，焦急地問着。
高斌深呼吸了幾下，冷靜下來道：“沒事沒事，那個碗大概率是一件寶貝，但那又怎麼樣？”
“我們賭的是國寶！”
“又有幾個碗，能稱得上國寶的？”
高斌不覺得自己是在強撐，他在腦子裏過了一變，稱得上國寶的瓷碗幾乎沒有。
說到這裏，他跟柳石澤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
偏偏，陳陽在這個時候又整出了新動靜。
在衆人震驚的功夫裏，他將取出來的白瓷碗在藥水裏浸泡了一會兒，這下取出來，重新換了一塊乾淨細膩的純綿布，沿着碗口處，一寸寸地細細擦拭。
一邊做着這些，陳陽一邊淡淡地開口道：
“誰說瓷碗無國寶？”
話音落下的同時，在場所有人都看到隨着棉布擦拭，白瓷碗的碗口綻放出了一道金光。
陳陽悠悠的聲音，再次響起：
“金裝定器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