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和唐婉關於見義勇爲的討論，在召喚登記的廣播聲中戛然而止。
他們持着頭等艙的機票，省了排隊功夫，第一批上了飛機。
這架飛機是波音787-9，在民航飛機中算是大飛機，內部比普通中型飛機寬敞不少。
區別主要在於頭等艙和商務艙。
陳陽拖着行李，帶着唐婉，在空姐的引領下找到了座位，第一時間殷勤地幫唐婉把座位放平。
頭等艙座位放平到極限後，跟高鐵的商務艙座椅一樣，能平成一張窄牀，比普通中型飛機只能傾斜個靠背強上不少。
陳陽讓唐婉坐上去後，再幫她去了鞋襪，用毯子把腿腳蓋得嚴嚴實實的，這才放心地坐回自己位置。
“你看看人家！”
身後同樣頭等艙座位上，一個女孩子對自己男友抱怨：“好男人都是別人家的，你看人家多殷勤，哪像你，癱那跟死豬一樣。”
男孩相貌平平，戴個眼鏡，本來舒坦地刷着小說，無妄之災降臨，被女友又是埋怨又是掐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只能嘟囔着：“寶寶，你聽我說，這小子這麼殷勤指定有鬼，估計就是個上門女婿。”
陳陽詫異扭頭，驚訝道：“哥們，你怎麼看出來的？”
“……”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唐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着陳陽，旁邊“噗嗤”一聲，端着毛巾過來服務的空姐都樂了。
眼鏡男豎起大拇指，一臉見到了梁山好漢的表情，破音道：“哥們牛比~”
下一秒，女朋友掐得更用力，他只好齜牙咧嘴地道歉個不停。
空姐半蹲着，送好了毛巾和飲料，問了點餐情況後，面帶着笑容走開了。
湊這麼近，陳陽才發現，這架飛機的空姐，正是之前頭等艙休息室裏引起圍觀的那幾個青春靚麗女孩。
幾個女孩在不遠處忙碌着，一邊做着準備工作，一邊竊竊私語，嬉笑聲隱隱傳來，估摸着也認出了陳陽這位拿錢砸人的“土豪”。
“陳陽~”
唐婉幽幽的聲音傳來：“你真的不介意嗎？”
陳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聳肩，灑然笑道：“只要是你，怎麼都可以。”
唐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再說話了。
飛機晃動着，開始在跑道上滑行。
今天運氣不錯，沒有什麼空中管制之類的幺蛾子，飛機順利起飛。
在起飛震動的一瞬間，陳陽伸出手，牽起平躺在身側唐婉的小手，握緊。
飛機內光線還好，他能清楚地看到唐婉嘴脣抿得緊緊的，臉色微微發白。
平時陳陽哪敢隨便抓唐婉的手啊，這時他是想起來唐婉對坐飛機有恐懼心理，只是向來咬着牙，不肯暴露出軟弱的一面。
越是這樣，越讓人心疼。
陳陽手握得緊緊的，唐婉也沒有掙扎，也微微用力，反握住他的手，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快點睡着。
他們身後，又傳來女孩子“看看別人家男朋友”的嬌嗔和眼鏡男的告饒，這回陳陽卻沒心情理會了。
飛機升到了巡航高度，機艙內光線開始昏暗，慢慢地，陳陽和唐婉兩個人幾乎同步地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劇烈的顛簸讓唐婉猛地驚醒。
剛醒來，她就聽到空姐的廣播聲音：“各位乘客，飛機遇到氣流產生顛簸，請乘客們留在座位上，繫緊安全帶。洗手間暫停使用……”
提醒的聲音，循環播放，正如顛簸一直在持續。
陳陽睡得死死的，全無感覺，只是依然緊緊地攥住唐婉的小手。
唐婉本來就害怕坐飛機，此時在持續顛簸中，感覺心臟都要蹦了出來。
不可遏制地，她想起了不久前看過的一部電影：中華機長。
電影中，飛機出了問題，駕駛艙玻璃破碎，飛行員差點在高空中飛出去，負壓導致整個機艙裏混亂不堪，嘔吐物、行李、摔倒的乘客、空姐，一團亂麻。
還有厚如山嶽的雨雲。
最後機長憑藉着深厚的功力，奇蹟般地帶着一飛機的乘客安全降落。
“如果發生同樣的事情……”
唐婉不覺得自己能有那麼好的運氣，遇到那位“中華機長”。
不由自主地，唐婉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平時絕對不會出現的問題：
“要是飛機出了事，我希望誰在身邊？”
是那個十幾年前驚鴻一現，就紮根在心裏的高貴、驕傲的少年？
還是三年如一日，一心一意自我犧牲，所有侮辱打擊都不能挫敗他的上門女婿？
前者，是少女的愛情與幻夢。
後者，是女人的生活與陪伴。
唐婉一時間竟想得癡了，連飛機劇烈的顛簸，也不能讓她做出決斷。
好半天，顛簸纔過去。
唐婉先是用力地搖頭，將這個沒有答案的選擇搖出了好看的腦袋，緊接着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雖然是個沒用，卑微的上門女婿，不爭氣，也不努力。”
“可是，如果飛機出事，在他死之前，一他定會牢牢地護住我。”
唐婉對此，深信不疑。
她側過身子，反握住陳陽的手，安心地閉上眼睛，緩緩睡着……
唐婉再次醒來時，飛機已經降落了。
在陳陽忙前忙後，又是拉行李又是拉老婆的，兩個人邊走邊聊，走出了海東省三甲市鳳凰國際機場。
“老婆，你中間還醒了？”
陳陽一臉驚詫。
唐婉翻着白眼：“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還在想，要是飛機要掉下來，最好是掉進海里，沉進深海。”
陳陽很想說一句“掉海里死亡率更高好不好”，強大的求生欲讓他憋住了。
唐婉的暢想還在繼續：“那樣的話，至少在生命最後一刻，說不定能看到成羣的小魚，在珊瑚中穿行，好美。”
陳陽眼珠子轉着，若有所思。
兩人剛剛走出機場，一輛奧迪A8就滑行到他們面前，車剛挺穩，黑西裝白手套的司機快速下車，過來搬運行李打開車門。
唐婉詫異地看了陳陽一眼，陳陽笑着解釋：“攜程叫的接機，接機。”
她沒看出什麼破綻，只好跟陳陽一起上了車。
奧迪A8跟A6比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血統的車，內部的精緻奢華感覺，行駛的平穩與安靜，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你訂的什麼酒店？”
唐婉看司機一聲不吭地就開車，扭頭問正埋頭操作手機的陳陽。
“文華東方酒店。”
陳陽頭也不擡地道：“這家酒店是由知名酒店設計大師比爾本斯利設計的，整體跟一個熱帶花園似的，隱祕性、服務性都不錯。”
他似乎操作完畢了，又擡頭道：“本來選它的，主要原因是它的水療很棒，《SpaChina》雜誌評選爲‘年度中華水療度假村’，可以給你好好按摩放鬆下。”
唐婉敏銳地把握住了關鍵：“本來選它？你又換了？”
陳陽點頭，拍了拍座椅扶手，道：“亞特蘭蒂斯酒店。”
司機第一時間轉動方向盤，奧迪A8轉向。
陳陽笑着再介紹道：“亞特蘭蒂斯酒店，沙特的，跟他們那邊在人工棕櫚島上那座著名的七星亞特蘭蒂斯比不了，但在三甲市算是一流的了。”
“它用亞特蘭蒂斯文化作爲核心理念，以海底景觀爲賣點，值得住一住。”
沉默的史前文明，瑰麗的海底奇觀，唐婉悠然神往的同時，也反應過來陳陽爲什麼突然更改酒店。
是因爲她剛說的萬一飛機墜落，寧願墜落海底，還能看到魚羣穿行於珊瑚嗎？
唐婉瞭然之後，似笑非笑地道：“很熟悉嘛，你住過？”
陳陽趕忙訕笑道：“百度，百度的，剛查的資料。”
唐婉信沒信陳陽不知道，只是她沒有繼續追問，讓陳陽多少鬆了口氣。
二十來分鐘後，奧迪A8停下，亞特蘭蒂斯酒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