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陳陽和唐婉在牀上。
一個牀頭，一個牀尾。
陳陽將唐婉的雙腿抱在懷裏，兩隻手從膝蓋窩兒順着往下，一直摩挲到腳趾頭，再沿着小腿向上，如是循環。
日常的泡腳、按摩早就結束了，陳陽卻沒有更往常一樣，把唐婉的腿腳藏進被子裏掖好，從十分鐘前起，就在那摸個不停手。
唐婉靠在牀頭，手上拿着手機，看着屏幕發愣。
不用看陳陽也知道她在看什麼？
手機聲音調得比較低，他還是能聽到救護車的聲音、警車的聲音，現場記者標誌性的急促腔調，親屬的嚎哭……
類似的動靜，陳陽在大明世家小區外面，早就聽得夠夠的了。
唐婉之前只是聽唐嬌講述，重點九成九都落在神祕莫測的陳王上，只有零頭的零頭，輕描淡寫了可憐孕婦們的狀況。
這下通過新聞，唐婉才真切地感受到人間地獄般的恐怖。
同樣身爲孕齡女人，唐婉感同身受。
就差一點，小嬌也……
唐婉後怕不已。
呆了好半晌，手機裏播的已經不是剛纔新聞，而是某某流量明星在戀愛綜藝節目裏面又雙叒作男主了……
這時候，唐婉纔回過神來，喃喃出聲：
“如果……是我，怎麼辦？”
陳陽立刻擡頭，笑着安慰道：“這不是沒有發生嘛，別如果了。
再說，你看小嬌不是沒事嘛。”
唐婉搖頭：“她說的什麼陳王，就是意外，不知道什麼大人物，來了個路見不平。
如果換成我，未必有這個運氣。”
……肯定有的。
……你的運氣，比她好多了。
陳陽卻沒法拍着胸脯說“陳王”一定會出現，那不是不打自招嘛。
唐婉本來也沒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麼答案，喃喃說完後，怔怔地發了會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忽然激凌凌地哆嗦了一下。
她的腳本能地要縮回去，正如人受到襲擊或者難受的時候，下意識會蜷縮起來，像是回到了母體中狀態。
陳陽反應更本能，就像小溪裏摸魚，魚兒滑溜溜地剛要從掌中游出去，瞬間握住攥得可緊了。
“呃~”
等他反應過來，一擡頭，正對上唐婉驚詫的眼神。
“陳陽，膽子大了嘛，佔便宜沒夠啊。”
唐婉似笑非笑地說着，倒沒有強行縮腳。
反而是陳陽跟握着烙鐵似地，慌張地放開了。
“這個……”
陳陽絞盡腦汁，想要岔開個話題啥的，還沒等他想出來，便聽到唐婉幽幽地一嘆：
“你不是那種人，我知道的。”
唐婉整個人向下滑了點，從靠着牀頭變成縮進被子裏，“我的腳，是不是變得更嚴重了。”
陳陽動作一滯，眉頭皺起，暗暗叫苦。
他沒想到唐婉竟然變敏銳了。
唐婉的聲音從被窩裏傳出來，顯得有點悶悶的：“你從來不會佔我便宜的，是怕我不理你吧？”
“剛纔，你比平時多摸了十分鐘，是不是發現問題了？”
陳陽嘆了口氣，知道瞞不過去了，黯然道：“我發現你對熱水的反應不太對，我每次給你倒的洗腳水溫度誤差不超過一度，體感上應該感受不出來纔對。”
“最近，你開始覺得水涼了。”
唐婉從被窩裏露出頭來，詫異地看向陳陽。
漸漸地，詫異之色，轉爲感動。
她沒想到陳陽如此上心，竟然能做到每次洗腳水的溫度都是一樣的。
這事做起來不難，但要下這個功夫，用這個心，很難，很難。
陳陽對着唐婉露出笑容，道：“所以我就多按了一會兒，沒事的。”
“你別安慰我了，你不知道，以前給我診斷是一個國手……”
唐婉剛說了一半，就被陳陽少有地強硬打斷。
“我知道！”
陳陽能不知道嗎？
當年的國手，就是他安排過來的。
“我找到了一個老教授給你看。”
“保健組的哦。”
“保健組”這三個字一出，唐婉愣住了。
比起有些爛大街的各種“國手”，“保健組”的分量明顯就不一樣了，那是給各種“國”字頭大佬看病的。
唐婉怔怔地看了陳陽一會兒，嘆息道：“你是不是又找林軒幫忙了？”
……林軒，辛苦你了。
陳陽在心裏吐槽，最近各種帽子，使勁地往林軒老弟頭上掛，也不知道他脖子喫不喫得住勁兒。
他心裏是這麼想，開口時候就不一樣，乾脆地認了下來：“是啊，小林可熱情了。”
唐婉白了他一眼，道：“人熱情是他的事情，我們不能欠那麼多人情。
要還的。”
陳陽不以爲意地連連點頭，小雞啄米一般，但不往心裏去這點，簡直就是寫在臉上。
他看唐婉還有往下說的意思，趕忙岔開：“就是可惜那位老教授年紀大了，不能來下江給你看診，得我們過去一趟。”
“在海東省。”
唐婉有些意動，又有些爲難，道：“得過幾天，我要先把公司的事處理了。”
陳陽很想嘆氣，又生生地嚥了回去。
至於什麼公司重要還是身體重要的靈魂質問，他更是問不出口，家庭地位在那呢。
“這樣吧。”
陳陽斟酌了一下，道：“要不你休息一兩天，逛逛街，買買去海東省的衣服什麼的，要知道那裏還是夏天。”
“公司的事，我幫你處理。”
他拍着胸脯，一副一切都有我的姿態。
唐婉笑了，笑着笑着，又沉吟了起來。
陳陽有點心虛。
他如果插手的話，肯定是快刀斬亂麻，簡單明快處理，絕對不會像唐婉一樣想那麼多，顧忌這在意那的。
要是讓唐婉繼續處理下去，十天半個月都去不了海東，見不到那位老教授。
陳陽相當懷疑，唐婉是不是看破他的居心了。
他正緊張呢，唐婉柔聲道：“你出來工作的也是好的，不然無所事事，永遠讓人看不起。”
“那你就幫我管兩天，我這兩天多陪陪小嬌，她這回受驚了。”
唐嬌受驚？
陳陽完全看不出來，花癡倒是沒跑。
但那不重要，陳陽笑着應了下來：
“好，我明天就去公司幫你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