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顏也不生氣，而介紹人也恰好在這個時候回來，正好聽到林先生說的那一句。
“很遺憾你沒有達到我的條件。”
他啊了一聲，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看來這單生意是真的談不成了。
小顏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林先生，從您提出條件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會成功的，不過還是想告訴您，林夫人雖然已經去世了，但是她卻永遠留在了林先生心中。而且……”她垂下眼簾，似乎想到了某個人。
“能和林先生相守相愛過，林先生很幸福。”
哪像她，什麼都沒有得到過，更不要說失去了。
林先生看着她的樣子，嘴脣動了動，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好了，很高興今天能看到林夫人的食譜，我很榮幸，不過我父親還在醫院等我們去照顧他，所以我要先走了。”
說完，周小顏起身拉着羅慧美的手，輕聲：“林先生，再見。”
羅慧美失望無比地被小顏牽着往前走，身後卻突然傳來了林先生的喚聲。
“請等一下。”
周小顏停下腳步，回過頭。
“林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一年十萬，你覺得如何？”
周小顏：“啊？”
她好像沒有聽清楚林先生在說什麼，羅慧美卻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雖然你沒有達到租金全免的條件，但是至少可以降到一年十萬，不知道這個價位周小姐還滿意嗎？”
周小顏屏住呼吸，“林先生，您這是……”
“你是第一個能看穿我心境的廚師，以前來跟我談條件的人……他們都只想在我面前秀廚藝，或者說是不死心地做跟我妻子一模一樣的味道。”
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的妻子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能做出相同的味道了。
不管你模仿得如何像，屬於他妻子的味道，始終是獨一無二的。
而小顏直接跳出了這個限制，用他的心境做了一碗麪，苦的滋味誰都不喜歡，所以這碗麪……是真的很難喫。
但是苦到頭了，卻又覺得舌尖有一股淡淡的甘甜。
就像每個無盡的夜裏，他悼念妻子後想起來她微笑時的甜蜜。
“所以，租金一年十萬，我也希望……她走了以後心血不會白費。”
*
從林家別墅裏出來以後，坐上車，羅慧美感覺好像在夢裏一樣。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小顏，你怎麼不提前跟媽媽說呢？媽還以爲你真的照着菜單上努力做呢，沒想到你居然別出心裁。”
介紹人也是一個勁地點頭誇。
“是啊，我早就說周小姐聰明，沒想到周小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周小顏淡淡一笑，輕聲解釋道：“其實不是我聰明，只是我知道，每個廚師都有屬於自己的味道，就跟人是獨立的生命體一樣，就算是有再相像的，但都不會是同一個人。”
說到這裏，周小顏的思緒卻慢慢地飄遠。
她跟林先生談成之後，準備離開的時候，林先生望着她的，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
當時周小顏實在是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能靜靜地看着他。
最後林先生卻微微笑道，突然道：“周小姐，如果你也找到了那個能跟你相守的人，一定不要放棄，好好珍惜。”
這話聽着，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
可是仔細去品，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畢竟林先生怎麼可能會跟她說這種話呢？
可是……不對勁的地方又在何處？
一切，似乎是合情合理地進行着。
對方只不過不想讓自己妻子裝修好的店面就這樣落了灰，所以提出的條件苛刻無比，但是她打破了這個規則，雖然沒有達到他的條件，但是……
“小顏，呆會回去以後咱們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爸爸，然後接下來就是準備張羅着開店的事情啦，反正裝修都是現成的，咱們只需要看個好日子開張大吉就行了。”
周小顏回過神來，點頭。
“好。”
算了，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展就是這樣，合情合理，她還是不要再想了。
“對了，你店鋪開張，要通知你那個朋友一下吧？畢竟人家對你這麼好，又這麼照顧你，到時候得請她過來呀。”說到這裏，羅慧美還很開心，畢竟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此行這麼順利。
周小顏知道，她媽媽說的這個人是韓沐紫。
她離開公司以後，大概是因爲逃避，一直都沒有和沐紫通過電話，微信也沒有上，所以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既然已經決定放下，那還有什麼是不能去面對的呢？
越是怕的，就越是要去面對。
“好，我晚上就給她打電話說這件事情。”
“嗯。”
而另一邊
林先生在那些人離開以後，自己坐在那裏看着面前的面發呆。
不得不說，這是他此生喫過最難喫的一碗麪了。
入嘴即苦。
但是他卻又忍不住嚐了又嘗，爲的就是那苦盡之後的一丟丟甘甜。
片刻之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釋懷地笑了笑，然後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眼光不錯，是個認真還有想法的姑娘。”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敲定了？”
林先生點頭，“嗯，”
說完，他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你找我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爲了一個女人。”
對方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半點還有個會議。”
林先生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時間：“離半點還有五分鐘，就陪我說說話唄，怎麼認識的？”
“……林許正，她是怎麼通過的，雖然這件事情是我來開了口，但我知道你的苛刻性子。”
聽言，林許正又低頭吃了一口面，認真地感受着舌尖上的味道。
“她……讓我想到了我的妻子。”
對方呼吸一頓，“什麼？”
“不過你別誤會，我對她沒有非份之想，剛纔的話也有點歧義，應該是，她做的面讓我想到了我的妻子。”
聽到對方又沉默了，林許正淡笑着道：“小姑娘挺好的，如果有那個意思要珍惜，生命短暫，現在不相守，以後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