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間外頭，韓沐紫透過透明的玻璃看着躺在裏面的人。
和之前見到的孟雪幽不同。
她已經換上醫院的精神病服，身上也被擦乾淨了，露出了原來白皙的皮膚來。
只不過那些白皙的皮膚上面，有很多傷痕。
抓傷，燙傷，還有各種各樣的……
雖然都結了痂，但是這些傷口錯綜複雜，遍佈在脖子和手腕處，甚至臉上也有，看着觸目心驚的。
韓沐紫感覺呼吸一窒，這個時候，一隻手溫柔地覆蓋住了她的眼睛。
“既然看着害怕，那就別看。”
是夜墨軒的聲音，他站在她的身後，輕輕地的開口。
韓沐紫靜了一瞬，然後將夜墨軒的手拉下來，輕輕搖頭。
“我沒事，只是有些驚訝，她居然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罷了。”
夜墨軒從她的話裏大概瞭解到了一些信息，微蹙着眉頭：“你跟她關係不好？”
聽言，韓沐紫也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目光看着躺在裏面的孟雪幽。
此時暈倒在那裏的她，看起來安安靜靜的，讓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兩個人還是好姐妹的時候，經常睡在一起，躺在一起，每次她都醒得比孟雪幽要早。
而孟雪幽任性，睡覺總要踢被子。
所以每次韓沐紫醒過來的每個早上，都會替她蓋好被子。
當時她的睡顏，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一如當初。
過往總是帶着沉重又濃郁的色彩，撲天蓋地地朝着韓沐紫卷襲而來，想着想着，她覺得胸口有一點痛，眼眶也有點溼潤。
“以前我們關係很好，我救過她，所以她就很依賴我，一直說我對她有恩，這輩子都會對我很好很好，在我很困難的時候她也站出來幫了我很多。我以爲……我們會是一妹子的好姐妹。那個時候甚至還討論過，誰先結婚，另一方就先當伴娘。沒想後來……”
原來那隻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她都不知道，當初孟雪幽對她好，是因爲真的感激她，所以才成了她的好姐妹。還是說，知道了她的祕密，想要利用她獲取更多而靠近她。
但是不管這一切是出自哪個原因，在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卻還是像火一樣灼着她的胸口。
“你不記得她了吧？”韓沐紫突然回過頭看了夜墨軒一眼，“你也認識，或許你可以好好地看看她的臉，可能會對你恢復記憶也有幫助。”
本來夜墨軒並沒有去注意躺在裏面的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聽了韓沐紫的話以後，他才朝孟雪幽的臉看了過去。
一開始，他覺得這張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也沒有任何印象。
可是看了一會兒，腦海裏居然就竄出來好幾個畫面。
而且這些畫面裏還有韓沐紫，但是……並不美好。
畫面裏的女人戴了一對粉色的耳釘，而他又拿出了一對類似的耳釘，韓沐紫看到之後當下受了刺激，將他送出去的粉釘給打碎了。
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畫面如此清晰。
卻是他傷害到韓沐紫的事情，夜墨軒的胸口一陣鈍痛，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體驗這錐心之痛時，腦袋又劇烈地疼了起來。
“是不是有一點印象？”
韓沐紫問。
夜墨軒收回目光，目光重新落到韓沐紫的臉上，面前的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極爲擔憂和關切，然後又漸漸和剛纔記憶中的那張痛苦的臉重疊在一起。
見他不答話，只用一雙深邃極黑的眼眸看着自己，韓沐紫有些被嚇到了，剛纔她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讓夜墨軒看看孟雪幽。
畢竟來都來了，而且孟雪幽以前應該在兩人的生活中留下了不少記憶，讓他看一眼可能有幫助也說不定呢？
可沒想到他的反應居然這麼大。
想到這裏，韓沐紫有些心急地抓住他的手：“你還好嗎？是不是想起來點什麼了？”
一旁的蕭肅也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上前幫着韓沐紫一起扶夜墨軒。
“夜少，沒事吧？要不我們先出去？”
韓沐紫亦點頭：“好，先出去。”
結果她剛想邁開步子，手就被夜墨軒反扣住，“我沒事。”
“沒事？”韓沐紫懸着的心並沒有放下來，因爲夜墨軒的臉色和樣子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她望進他漆黑的眼底：“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孟雪幽的刺激居然這麼大？
是因爲她做過那些過分的事情麼？
不知道爲什麼，韓沐紫突然感覺心裏有一點不是滋味。
她當然知道夜墨軒的心裏只有自己，可是夜墨軒在見到孟雪幽之後，反應那麼強烈，讓她還是有些不得勁。
這種不得勁來自何處，她心裏也清楚。
只不過在這種時候，她當然沒有精力去計較。
“想到一些。”夜墨軒沉聲，抓着她的手用了些力氣，眉頭一直緊緊地蹙着，望着她的眼神似乎很痛苦。
看他這個樣子，額頭上還滲出了細汗，但是又沒有其他的過激反應，甚至還能跟她說想起了一事情。
看來……他是真的想起點什麼。
“你……是不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記憶了？”韓沐紫問。
夜墨軒頓了片刻，點了點頭。
韓沐紫突然說不出話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發現不遠處有長椅，於是便轉過身來說：“我們先過去那邊坐一下吧。”
夜墨軒思索了片刻後點頭：“好。”
想起那些事情之後，夜墨軒的頭痛逐漸褪去，他氣息陰沉地陪着韓沐紫往前走。
坐下來以後，精神病院的醫護人員大概是看到了這一幕，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還好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蕭肅趕緊回了一句：“不用，謝謝。”
說完還抹了一把冷汗，他們都是正常人，哪裏需要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員幫忙？
坐下來以後，韓沐紫從包裏抽出紙巾，替夜墨軒擦拭掉了額頭上滲出來的薄汗，再擦他的鼻翼兩側，手卻被夜墨軒抓住。
他突然出聲道：“不要生氣。”
韓沐紫頓了一下，“嗯？”
夜墨軒的薄脣動了動，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
“我跟她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