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頭，眼眸輕垂，所有心思都被斂去，坐在他身邊的人也無法揣摩出半分他的心思。
所有人都以爲他會妥協的了，連他自己好像都這麼以爲，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是改變了主意。
他語氣多了三分強硬：“要是……你一定得要呢？”
簡芷顏愣了下，咬脣：“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就不能離婚？”
“對。”
“你這是威脅我！”
“……對。”
段子臻見他們僵持不下，忍不住說：“芷芷，他既然想爲過去的十年埋單，你竟然說要是離婚了，你們的過往也一筆勾銷，他花這麼多錢算是爲自己這十年來對你的上傷害來找個心靈慰藉，不要讓自己對你有所愧疚，他既然如此大方，你爲什麼不大膽的收下？”
簡芷顏：“……是嗎？”
“……是。”
“我的十年不值這麼多錢。”
“ 你剛不是說你的青春是無價的嗎？”段子臻說，一頓又說：“ 還是……芷芷你是不想離婚了？”
“你——”
簡芷顏咬牙，看向了沈慎之，沈慎之一句話度沒有，似乎久等她的回覆了。
簡芷顏說不出話來了，沈慎之的意思也很明確了，想要離婚，就一定得簽了這份好離婚協議書。
要是不籤，她別想離婚！
離婚……
簡芷顏捂着臉，抖着手，“好，我籤！”
說完，她看了眼沈慎之，拿起了那份離婚協議書，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等她看完，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她沒發覺有什麼問題，問律師，“筆。”
律師將筆帶遞給她。
簡芷顏捏着筆的手還是抖着的，她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可在籤的時候，聽她卻遲遲不敢落筆，最後，她扔了筆，捂住小臉，“我還是做不到。”
沈慎之給的，她還是不敢要，也不能要。
說完，她起身走了過去，雙眸含淚的扯着他的衣袖，“你既然已經答應我會離婚了，你就當是放過我，把屬於你的這些東西收回，我真的不需要這些東西，算是我求你了，行嗎？”
沈慎之垂眸，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爲所動：“你可以再想想，不相信我的話，也可以叫你的律師來看看，下午兩點前你就得簽字，不然……你得等到達半個月後才能離婚。”
當沈慎之說完半個月後才能再離婚，簡芷顏就攥緊了小手，“不……”
她四肢發軟，蹲在地上，抱着自己雙腿在他椅子邊上哭泣，“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沈慎之想伸手摸摸她的發端，可段子臻瞥了眼過去，他似乎也知道現在並不適合，他收回了手：“你可以慢慢思考，最好是叫律師過來，你的時間不多。”
段子臻忽然明白沈慎之說的下午三點再回去公司開會是什麼意思了。
他怕是早就猜到了簡芷顏不會要他的財產，他要讓她快刀斬亂麻，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思考，去後悔。
他下午三點要帶她回去公司，要是下午兩點前她簽了字，那他們辦好手續，三點回去公司給她把公司的大概章程弄清楚再回去開會也差不多了。
看到這裏，段子臻覺得簡芷顏怕是走錯了一步了。
她應該讓她的親友一起來的，那樣，此時她的心也不會這麼亂，她也能聽取一下長者的意見，哪怕是有一個會站在她那邊和她商量的人也好。
沈慎之看了下時間，“現在是中午12：23分，你還有一個半小時考慮，如果……”
抽泣聲戛然而止，簡芷顏忽然擡眸看他，眉宇間帶着溼意的嗤笑了下：“我死尚且不怕了，簽了這個……我再不濟又能怎麼樣？對嗎？”
沈慎之不語。
簡芷顏起身，像是壯士出征那樣，她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一鼓作氣的立即拿起了筆，在下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了律師。
沈慎之看着她毫不猶豫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久久沒有說話。
簡芷顏看向他：“現在，可以了嗎？”
沈慎之這才站了起來，說：“走吧，去民政局，之後再回去公司跟你說明一下情況，下午三點的時候，所有股東都會到場，就算不到場的，也都會視頻聯繫，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開個交接會議。”
簡芷顏沒說話，段子臻倒是撇脣，“你們就不用喫也不用喝了？”
沈慎之早飯沒喫，午飯也沒喫。
薄律師也提議：“你們可以先用餐，也順便給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一個休息時間。”
簡芷顏還沒說話，沈慎之就說：“不用，我約了人，他們已經在裏面等着了。”
段子臻：“……”離個婚都要走後門？
簡芷顏沒異議。
他們去辦離婚手續，段子臻和律師就不去湊熱鬧了，在車子裏等着。
簡芷顏和沈慎之一人撐一把傘，並肩走着，幾分鐘的路程，兩人一路無語。
他們剛踏入民政局裏面，就有人出來迎接了，跟沈慎之說：“沈先生裏面請。”
說完，對簡芷顏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人進去了裏面，沈慎之就將放在大衣口袋裏的兩個結婚證拿了出來，遞給了工作人員。
有專人辦手續可以說是非常迅速的。
可在簡芷顏看來，不知爲何，她仍然覺得過程十分漫長，而且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爲迫不及待還是因爲……
別的。
很快，就有人讓他們簽字了，而在簽字的時候，簡芷顏在看到旁邊寫着的名字是殷長淵三個字時，她脣瓣微微發抖，看了他一眼，不知爲何，笑了，笑得眼淚怎麼也收不住。
沈慎之瞥了眼過來，沒說什麼，簽好名後，就走遠了一些，直到工作人員將他們的離婚證遞給他們。
簡芷顏看到這本能百分百代表他們已經離婚的證明，代表着她和沈慎之再也毫無瓜葛的本子，內心複雜得難以形容，這本離婚證拿在手裏，就像是千斤重一樣，她的手微微發着抖。
“ 我接下來在京城的時間不多，下午帶你去公司熟悉一下環境，認識一些人，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及時問我。”
“我什麼時候去公司？”
“兩點半前到。”
“知道了。”
說完，簡芷顏就轉身離開了。
沈慎之凝視着她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沒有動。
就在她轉身要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時，簡芷顏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忽然跑了回來，撲到了他的懷裏。
沈慎之渾身一僵，徹底的愣住了。
“謝謝。”
她的聲音在他的胸膛響起。
她的謝謝不知是說他放過了她，肯和她離婚還是謝謝他給她的一切，又或者是……
別的。
沈慎之垂眸，沉默。
簡芷顏擡眸，眼眸泛紅一邊後退一邊笑着跟他揮揮手：“祝你以後……可以幸福。”
沈慎之眼眸微溼，不過不太看得出來：“你也是。”
“再見。”
“……再見。”他笑，似是……滿足了。
簡芷顏看了他最後一眼，跑掉，離開了，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而他臉上的笑容隨即隕落，臉色蒼白如紙，看着已經沒有了她身影的角落輕不可聞的再說了一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