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景看着他沒再說話，神色淡淡地等他後文。
這劇本，怎麼感覺不太對？在此之前林肖設想過對方千百種反應，但是對上眼前這種“你說我聽”的態度，他也難免默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儘量淡定地開始說着之前準備好的臺詞：“是這樣的，你一定不會想到老鬼曾經有個徒弟。”
依舊沒有任何迴應，周圍的氛圍顯得有些尷尬。
林肖擡頭偷偷瞥了一眼尤景的神色，卻從那張臉上看不出太多其他情緒，只能耐着性子繼續一本正經地瞎扯淡：“咳，其實我呢，就是老鬼唯一的徒弟。你知道的，我們兩人的名字一樣，當年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引起了師父的注意，之後他發現我骨骼清奇、天賦極佳，一看就是電競圈內不可多得的人才，就一拍板，當時就把我收入了門下。”
這番描述聲情並茂，奈何尤景依舊態度不明。
“後來因爲年少輕狂，我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跟師父吵翻出走了，那時候怎麼也沒想到啊，這一走居然成了永別。”林肖卻是越說越投入，臺詞背到最後，神色間開始透上了一股子仿似追憶的感慨，“其實當我聽說師父發生車禍的時候，內心是拒絕的。要說起來，這人命怎麼就這麼不值錢，說沒就沒了呢，真的是，唉……”
說到這個時候，他的話忽然頓了頓，轉而直直地看着尤景，語調格外慎重：“師父在我心中的地位無人可比，所以當時知道你接管了他的隊長位置之後，我纔會處心積慮地‘觀察’你，甚至利用各種奇怪的方式來‘考驗’你，想通過這些方式來確定你到底有沒有帶領黑玫戰隊的足夠資格。”
爲了讓尤景接受原主以前那些古怪行動實在是“事出有因”，林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特意加重了其中的幾個關鍵詞的音調，來強調自己任何所作所爲都是良苦用心。
尤景在他的深情凝視下終於開了口：“結果呢？”
“當然是確定，尤隊你真的很有資格了！不止操作犀利，指揮巧妙，甚至特別的有作爲隊長的擔當，有時候簡直感覺連我師父都比不上！”林肖不動聲色地拍着馬屁，滔滔不絕，“也正是因爲這樣，我纔會終於決定要成爲一位職業選手，來到師父一手創建的黑玫戰隊，與隊友們一起去爲冠軍獎盃奮鬥！畢竟，我國的第二個世界冠軍的獎盃，已經等太久了，不是嗎？”
尤景瀲灩的眸色略微一晃，看着跟前神情泰然的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個人，確實是與當年老鬼叱吒聯盟時候如出一轍的出裝思路，也擁有着足以匹配冷卻縮減流超高apm的迅敏手速，甚至於偶爾有出乎意料的詭變戰略，無一不透着仿若昔日王者的影子。
但是，老鬼的徒弟？
——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的眉心微微擰起，開口問道：“怎麼相信你。”
林肖一直等着反應，這個時候見他終於問出這個讓他期待很久的問題，才徹底鬆了口氣，釋然一笑，不徐不緩地取出了手機：“很簡單，我有證人。”
就這樣當着尤景的面，他慢悠悠地撥通了電話：“喂，沈副隊，有件事需要你做個證明。”
自從林肖強行將尤景帶走之後，沈常與因爲莫名其妙的舉動，難免受到了隊友們的質疑。一面在圍攻之下絞盡腦汁地解釋，一面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而等得有些心焦，這時候好不容易接到電話卻是聽到這麼沒有沒腦的一句，不由一愣：“什麼證明？”
林肖慢悠悠道：“當然是關於我和我師父之間關係的證明。”
林隊以前有過師父？沈常與一頭霧水。
“吶，就我是老鬼徒弟這件事，你直接跟尤隊說啊。”林肖這麼說着已經算是提醒過了，隨後就這樣直接把手機遞給了尤景，淡然一笑，“尤隊，我想這件事，讓作爲師父一手提拔起來的‘知情人士’沈副隊來回答，應該再合適不過了。”
尤景接過手機，靜默片刻後，問道：“是真的嗎？”
電話另一頭，沈常與感受着顯然並不似表面上這麼風平浪靜的語調，這才領會過來幾天前林肖所謂的需要他幫忙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然而，此時此刻唯一的感覺，就是好想直接把電話掛斷。
老鬼的徒弟？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這樣毫無邏輯的破說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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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微微一哆嗦，沈常與強作鎮定下才沒有衝動到把手上的手機直接甩出去。
在聽筒裏的一片沉默中，他的嘴角隱隱一抽，儘量讓語調聽起來平靜穩重一些：“對。是……真的。”
另一頭，尤景沒有再說話，片刻後，只聽“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剛好像聽到說什麼徒弟什麼的事，都什麼情況啊沈副隊？那人到底找尤隊什麼事啊？”一直在旁邊偷聽的許一鳴一臉疑惑地湊過來問道。
沈常與淡淡地“哦”了聲，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周圍詢問的注意，語調已經因爲生無可戀而完全沒了任何起伏，就像在說晚飯喫什麼一般平淡自然：“沒什麼，也就是林肖是當年林隊徒弟的事。”
許一鳴不由驚呼出口：“老鬼居然還有個徒弟！？那個死基佬居然是老鬼徒弟！？”
衆人表情也頓時格外精彩。
沈常與掃了他們一眼，默默轉過身去，把棄賽申請表遞到了李泊川面前：“李經理，我想，應該可以簽字了。”
……
林肖看着尤景掛上電話，淡淡地挑了挑眉：“這些確認了嗎？”
“確認了。”尤景說話的聲音較平時顯得有些緊，把手機遞給林肖之後，道，“只要你有實力，回去後我會去找李經理掠過訓練營的所有流程。具體事項回俱樂部後再談，現在我需要回去了，團隊賽馬上開始。”
林肖見他轉身要走，伸手攔在了他的跟前，有些無語地挑了挑眉：“冒這麼大風險跟你挑明身份，你不會真因爲只是爲了讓你給我走個後門的吧，尤隊長？”
尤景依稀聽到了出場的鈴聲，眉心擰起：“讓開。”
“我還就是不讓。”林肖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笑意，心裏卻是終於被這樣固執的態度，難得地被激起了幾分浮躁的情緒。
就在對方想要從他身邊繞過的瞬間，一把按住肩膀，猛地一用力下就將尤景推到了牆上。
撐在身後的牆上，垂眸看着那張分明已經薄去幾分血色但反而透出別樣誘惑的俊臉，林肖深邃的眼底眸色略微一晃，脣角極淺地勾了起來：“我都說了，以我師父的名義起誓，一定會讓黑玫戰隊入圍季後賽的，你怎麼就偏偏不聽呢？”
尤景的左手不能用力下無法掙脫，只能這樣定定地看着他：“老鬼的名義，不是可以用來隨便起誓的。要知道，你畢竟不是老鬼。”
“那又怎麼樣？鬧了那麼久，也該鬧夠了吧？”林肖的視線從他弧線好看的臉龐漸漸落下，淡淡地撇過垂在身側的手臂，“不可否認，隊長確實承擔着帶領隊伍走向勝利的重任，但這並不是全部。當年老鬼也一度曾經認爲，奪冠比任何事都要來得重要，但是後來卻更加深切地明白，比起勝利而言，隊友要更加重要的多。”
尤景的嘴角微微抿起，眼底情緒莫名。
想起曾經的一些事，林肖淡淡地嘆了口氣，嘴角的弧度漸漸帶上了一層淡淡的無奈：“團隊不是單個人單個人的守護，而是每個人互相守護，才叫團隊。不要做一些，可能會讓隊友後悔的事。”
“請多相信自己的隊友，尤隊，今天到此爲止。”依舊是平日的語調，卻莫名透着一種不容質疑，林肖見尤景神色間沒有阻止的意思，直接取出手機來再次撥通了沈常與的電話，“沈副隊，提交棄賽申請單吧。”
沈常與早就準備好了一切，這時終於等到了準確的回覆，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好的，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林肖笑道：“辛苦了。”
除了通話的聲音，周圍的氛圍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直到電話掛上，尤景纔再次開口：“現在可以讓開了？”
林肖卻依舊是這樣的姿勢紋絲不動，一隻手拿着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笑盈盈地垂眸看着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時間不早了，還是趕緊去掛個急診吧。啊對了，你之前的檢查都是在哪個醫院做的？”
尤景在他這樣的注視下默了片刻，眼睫略略一垂：“h市二院。”
林肖輕輕一笑，這才滿意地後退了一步，淡淡地做了個請的姿勢：“那麼，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