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襲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一睜眼見到窗外陽光明媚，再想起昨夜與周琪一夜溫柔，登時更是羞的得滿面通紅，一時不知該不該起身。</p>
還好如今偌大的宅子只有她與周琪兩人，上無公婆侍奉，下無叔嫂需要供養，因此也就由得她了。</p>
恰巧此時周琪端了早飯進來，襲人一見更是嬌羞難抑，忙就拿被子蒙了頭，慌得她一顆心亂跳不已。</p>
周琪見了卻笑道：“你醒了麼，要不要起來喫些個東西，昨日一定是餓壞了吧……”</p>
襲人聽了益發難爲情，當下也只得半露着臉抱怨道：“你怎麼就起得這麼早，這些個事情本該是我來做的……”</p>
一面說一面慌忙就披了衣裳就要起身。誰知卻聽聽周琪叫道：“你慢些，看起猛了頭昏，再則誰又規定這些個事情就是妻子才能做的？”</p>
襲人一聽了這句話心裏更是甜蜜無限，當下忙就穿好了衣裳，當下洗漱罷了，這纔要伺候周琪用飯。</p>
周琪哪裏肯叫她伺候，二人推讓了半晌這才一同坐下用飯。才吃了沒幾口，就聽得周琪說道：“我打算今日就離開京城，以後也不想再回來啦，你可願意麼？若是不願意那就作罷，若是願意，那咱們夫妻二人就一同走吧……”</p>
襲人聽了這話不由得便是一愣，忙擡頭問道：“怎麼，你不想呆在京城麼？”</p>
周琪聞言便苦笑道：“我自打六七歲開始學戲，十六七歲的時候學藝有成便來了京城廝混，一轉眼又是快十年過去了，一步也不曾離開京城，如今再想起來恍若一夢。這京城雖好，可卻不是我能久呆的地方，我在這裏也功成名就過，可更多的卻只是噩夢罷了。如今我每每總覺膽戰心驚，生怕再出什麼事情。若是隻有我一人還罷了，死活與我並無多大差別，可如今有了你，我實在是怕你受牽連……”</p>
襲人聽了這話，不覺也想起這些年的日子來。不經意間十多年的光陰就如同流水一般過去了。如今回首前塵舊事，也不是如做夢一般？</p>
再想起那些個人來，雖說也頗覺不捨，可再細細想來，那些人又有哪一個是真心疼她愛她的呢？</p>
唯有眼前這個男子罷了。</p>
想到這裏，襲人當下便也點頭道：“好，都依你就是，你說怎樣就是怎樣吧。”</p>
周琪一聽心下頗爲感動，忙就問道：“果真麼，你真心願意？你父母、兄弟姐妹呢，你可捨得他們？”</p>
襲人聞言更是苦笑道：“他們都好得很，無需我爲他們掛念，倒是我是他們的累贅，如今我離得他們越遠，大家彼此倒是越好……”</p>
周琪察言觀色，見襲人神色間甚是苦楚，當下也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低頭沉思半晌這才又說道：“不如咱們留筆銀子給他們使用，也不枉他們生你養你一場……”</p>
襲人聞言想起當日自己生病，母親和哥哥統共花了十來兩銀子，卻已經個個喊痛。想當年自己在賈府得勢的時候，哪一年不給家裏數十兩的花費……如此一想她未免更是寒心。</p>
聽周琪這麼一問，她當下又緩緩搖頭道：“不用給了，我欠他們的早就還夠了，如今大家自己顧自己吧……”</p>
周琪瞧出襲人心中慘痛，當下也只能暗暗心疼，卻什麼話也不敢多說了。</p>
當下二人用罷了飯，果真就收拾利索，趕在天黑城門關閉前出了京城，遠遠地去了。</p>
卻說黛玉賈琮等人這一日瞧着襲人上了轎子，又與晴雯說笑了一陣，喫罷了午飯，這才都返回家去。</p>
此刻年也將過，還是在正月裏，衆人也都閒着無事可做，無非就是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倒也愜意溫馨。</p>
唯有老太太這些日子卻是精神大不如從前，飲食也是少了許多，才吃了兩口就叫嚷着說是撐了，再也喫不下了。</p>
再則老人家一喫罷了倒頭就是睡覺，連話也懶怠說了。</p>
衆人見了都是暗暗發愁，生怕是老人家的大限到了。可又有誰敢述諸於口？</p>
不過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p>
鴛鴦此時也知恐怕與老人家緣分將盡，因此伺候起來更是用心，日夜無一刻不守在她老人家身邊的。</p>
黛玉這裏也早就叫人準備下了東西，生怕一旦有什麼事情措手不及。</p>
此時探春是遠嫁去了，另外還帶走了待書與翠墨兩個丫鬟。</p>
賈赦與邢氏那裏也早就搬去了新宅，接了迎春幾次，可迎春總是捨不得賈母與老太太，因此還是在一起住着。</p>
黛玉自不必說，這裏原本就是她的家。</p>
寶釵與湘雲卻住着未免有些尷尬。寶釵也曾三番四次說過要回自己家裏去，可衆人怎麼放心，依舊是留她強住。薛蟠那裏好歹是有消息傳回來，只說是一切安好，唯一不好的是每日要起早貪黑操勞受苦，可如此對他也不無益處，自然不用多說。</p>
薛蟠的媳婦，夏金桂卻早就回了孃家住。先開始還三番五次去尋薛蝌，薛蝌深受其擾，不得已連鋪子都變賣了，又另尋它處買了鋪子做買賣。</p>
年前，薛蝌更是已經與邢蚰煙一娶一嫁，成了一家人，如今過得甚是和美。</p>
薛家至此也只剩下了一所空宅子，另有一個薛寶釵罷了，衆人更是不會放她出去，寶釵也只得先住了下來，每日只打算着該做些什麼纔好。</p>
寶釵雖苦，可湘雲與之相比更覺煎熬。如今她更是孑然一身，只剩下個丫鬟翠縷相伴。</p>
好在那尚書衛家的公子衛子蘭依舊是日日差人打探，絲毫不見怠慢。</p>
另有尚書府在年前還特意派人過來拜訪，送來好一大堆東西，不過十之八九是給湘雲的喫喝穿戴罷了。</p>
惜春每日依舊是關了房門苦研經書。如今她倒是比以往好了許多，也能和衆人說說笑笑了。</p>
湘雲等曾也笑着勸她還俗，誰知這小丫頭當下便搖頭道：“我如今也不瞞各位姐姐，以前我要出家不過是爲了避禍。可如今我卻越發覺得佛學博大精深，比世間一切知識都更有趣味。因此，我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生侍奉佛祖，精研佛學，你們誰也不必勸我。再則，你們就是勸了我也是不肯聽的……”</p>
衆人見她如此執拗，當下也只能聽之任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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