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有意引開她的注意力,苦着小臉蔫蔫地道:“誰知道呢,沒準我很快就會被趕出來也說不定。”
“發生了什麼”
秦伊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引開,再度停下腳步,頗爲擔憂的望着她:“是不是秦景一那混蛋又幹了蠢事”
“他一直都在做蠢事,可悲的是我卻不能犯錯,哪怕一次都不行。”
無可奈何的露出一絲苦笑,言夏夜明白秦老對自己寄予厚望,說不清應該爲此驕傲還是爲此難過。
她從小渴望的是如同紀良辰那樣的家庭,擁有來自親人的愛和關心。
但她和秦老之間與其說是親情,倒不如說是上下級來的更恰當,不過他們這對父女久別重逢,她又經歷了太多太多,這也是難免的事。
總之她暫且選擇這樣的理由來自欺欺人。
“他想讓你成爲繼承人,肯定需要重重考驗,並不一定代表他不愛你。”秦伊人關切的拉住她的手,冥思苦想的揣度着那位以奸猾狡詐揚名的傳說中的人物,“換位思考一下,畢竟秦景一太不爭氣,他對你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要求過高,也許是出於補償心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當它是真的。”
繼續帶着秦伊人往西餐廳走去,言夏夜惴惴不安的盤算着回去的時候該怎麼辦。
雖說她離開前特意把牀單藏在楓樹後面,但她可不確定自己有體力徒手從別墅側面攀爬回自己的房間。
而且她假裝自閉的行爲還不知道能瞞多久,看秦老的意思顯然是動了氣,若是再發現她私自脫逃,沒準兒會罪加一等也說不定。
西餐廳鎏金的旋轉大門近在咫尺。
搖搖頭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擔憂,言夏夜和秦伊人並肩走進餐廳,挑了個視野不錯的位置坐下。
侍者拿着菜單過來詢問,她接過菜單翻了翻,指着甜品蛋糕的那一頁:“我全都要。”
“您確定”
侍者愕然,他們這家餐廳地理位置相當不錯,收費自然不菲。
像言夏夜這麼出手大方的客人,一個月最多也只有十幾位。
“確定。”長吁短嘆的合上菜單,言夏夜衝着抿嘴偷笑的秦伊人揚了揚下巴,一臉暴發戶的神氣:“輪到你了,想喫什麼”
“我要牛排和番茄通心粉,兩杯橙汁,牛排要七成熟謝謝。”
把菜單還給侍者,秦伊人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言夏夜的頗有異域風情的手機鈴聲。
後者對她比了個抱歉的手勢,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清美的小臉霎時多了幾分涼薄,當機立斷的選擇直接關機。
秦伊人張了張嘴巴,小心翼翼的問:“厲北城”
“恭喜,猜對了。”言夏夜粗暴的把手機塞回口袋,十分惋惜不能隔空給厲北城一拳,“看來他收到了言水柔的消息,估計已經趕到醫院去了。”
“言水柔肯定會說你的壞話,沒關係嗎”
“隨便她,你以爲我還會在乎厲北城怎麼看待我”輕鬆自在的打了個哈欠,言夏夜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無所謂的道:“你也看到她傷在臉上,假如傷勢真的非常嚴重,我敢保證,厲北城絕對不會對一個毀了臉的情人有任何留戀,哪怕她是雅兒的母親。”
“嘟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聽着話筒中冰冷的提示音,厲北城不爽的嘖了嘖舌,收起手機看向此刻仍然處在急診室中的雅兒。
旁邊,言水柔的傷勢做了簡單處理,姣好的臉蛋有一半被紗布包的嚴嚴實實。
這直接導致她的美麗程度大打折扣,就算哭的再怎麼情真意切,都學不來季蔓蔓的楚楚動人。
擡手抹淚的同時悄悄看向無動於衷的男人,言水柔心底一片冰涼,不得不輕聲開口:“北城,你相信我,雅兒真的是因爲言夏夜才”
“言水柔,事情發展到今天,你以爲我還會像過去那樣相信你說的話”
聽着言水柔哭哭啼啼的訴說,厲北城膩歪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頰上厚厚的紗布處頓了一瞬。
下一瞬,他不耐煩的移開目光,冷淡的像是陌路人:“是你暗地裏把雅兒帶走,照顧不周讓她出了這次意外,和言夏夜有什麼關係”
“你也知道雅兒人小鬼大,從小就是個心思重的。”心中一凜,言水柔抓住機會辯解道:“她是怕你會真的讓言夏夜做她後媽,想要跑出去阻止,情急之下做了傻事。”
厲北城冷冷的望着她,“且不說她一個小孩子是怎麼知道這些,就算她想要阻止我,難道就不能打電話,或者直接從正門走出去非得翻窗不可”
“”
對言水柔啞口無言的迴應並不意外,厲北城嘲諷的揚了揚脣角,俊美的面孔滿是涼薄。
言水柔神色黯然的閉上眼睛,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多年以前,她親眼目睹厲北城是這樣對待言夏夜的。
當時,她躺在擔架上性命岌岌可危,卻快樂的差點笑出聲來。
想不到風水輪流轉,連她這個曾經的寵兒也逃不過歲月無情,人心難測。
“言水柔,你騙了我這麼多年,再裝可憐又有什麼意思”漠然的從口袋中掏出香菸和打火機,厲北城抽出一顆咬在脣邊,煙霧繚繞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極其冷靜的說:“你最好祈禱雅兒沒什麼大礙,否則,我不會簡簡單單的放過你。”
言水柔靜靜地睜開眼睛望着他,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說,但舌頭卻像是一塊僵死的肉,不聽她指揮的一聲不吭,
原來心痛到極致,連開口或者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仔細想想,厲北城是念舊情沒錯,但那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個女人巧言令色的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不必再說什麼,我也不再聽了。”
厲北城呼出一口煙氣,邁開長腿走到距離言水柔最遠的長椅上落座,打定主意不再開口。
實際上,他沒有在雅兒失蹤的第一時間報警,控告她誘拐兒童已經是仁至義盡。
卻想不到他一時心軟害的雅兒慘遭不幸,直接消耗了他心中對她殘存的最後一絲柔情。
等待的時間由此開始,漫長的像是度日如年。
言水柔低垂着眉眼坐在另一邊,偶爾擡眸朝厲北城的方向望去,都被男人所散發出的冷漠氣場拒之門外,遲遲找不到開口求饒的時機。
好吧她能理解他爲什麼生她的氣,此刻也確實不是開口的最佳時機。
就算她有再多的話要說,也要先等到雅兒平安無事。
約莫半個小時後,一個護士急急忙忙的撞開急診室的門衝了出來,手上拿着等待簽字的文件,環顧四周大聲問:“病人家屬在哪裏”
“我是她媽咪”
言水柔心裏一跳,猛地從長椅上站起,無助的看向面色陰沉的厲北城。
她過去經歷過很多次的住院,明白一般情況下醫院不會找家屬簽字。
換而言之,雅兒的傷勢可能比她預想中的更加嚴重。
護士倉促點頭:“很好,你趕快過來簽字,我們需要把病人移去手術室進行下一步救治”
“北城”
言水柔嚇得六神無主,無意識的呼喚着男人的名字,呆呆的一動不動。
“我是雅兒的爸爸,她的情況怎麼樣”
深深吸了口氣,厲北城走過來拿起需要簽字的文件,粗略看了兩眼後面色越發難看起來,握着簽字筆的手重若千鈞,遲遲不能平穩落筆。
他對醫學方面沒什麼研究,但也看得出來文件上羅列出的諸多病情不可小覷,甚至還包括了永久性腦損傷
“醫生的意見是病人需要開顱手術,她的後腦在一段時間前應該收到過不小的撞擊,其中還有些淤血未散,本來假以時日可以自行吸收,結果二次受傷斷絕了這種可能性具體情況還要等手術之後才能判斷,總之你們先把錢交上,看你們兩個的穿着,這應該不是問題吧”
“錢不是問題,我現在想給雅兒轉院,可以嗎”
“很抱歉,我們這家醫院在開顱手術這方面確實經驗不足,但你的女兒已經不能再拖下去,就算你能叫直升飛機來空運,依舊會錯過她的最佳治療時間。”
厲北城不再多說什麼,龍飛鳳舞的在簽名欄處簽下了他的姓名。
只是提筆收尾時手指顫抖,在雪白的文件上留下一道不怎麼美觀的劃痕。
見多了類似的場面,護士重新把文件檔抱在懷裏,言簡意賅的安慰幾句:“好,那就先這樣,我們的醫生絕對會竭盡全力,你們做家長的保持好心態,病人還在苦苦支撐,你們做家長的率先垮掉怎麼行”
說完,她轉身推門進了急診室。
很快,急診室的燈光暗下,四五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共同把病牀推了出來。
供給成人使用的病牀上,雅兒小小的身體淹沒在一片毫無生機的雪白中,怎麼看都令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