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說。”
言夏夜纖長的睫毛垂下，掩映着瞳孔中無法掩飾的恐懼和後怕。
直到現在，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對她來說仍然是避之不及的夢魘。
她的手不自覺握緊了雲朵軟綿綿的小手，掌心滲出微微的薄汗，深吸口氣喃喃自語般道：“那不是個意外信不信隨你。”
厲北城眼神複雜的望着她，嗓音低沉的恍若溫柔：“言夏夜，是我信不過你，還是你信不過我”
言夏夜漠然的回視他，清美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她當然是信不過他的。
在經歷那麼多的背叛和傷害以後，她還能站在這裏和他對話就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再有任何讓他順心如意的發展。
從言夏夜的眼中看出了她的回答，厲北城心底一痛，壓抑着情緒問她：“你說，你有關於那件事的證據”
“嗯。”
貌似平靜的點了點頭，言夏夜拿出手機，把一段音頻發給了厲北城，“你可以自己聽聽看，如果言母真的有什麼萬一，這段音頻就會在第二天準時出現在轄區內的法院，被告席上坐着的一定是言水柔本人。”
說完，她眼含嘲諷的對着他勾了勾脣角，率先提醒他：“忘了告訴你，我把這份音頻分成幾份存在了不同的地方，就算你搶了我的手機也是沒用的，別和言母做同樣的傻事。”
“這次，我不會站在言水柔那一邊。”垂眸看着手機上閃出來的音頻，厲北城握着手機的手指加大力道，剋制着不去把言夏夜擁入懷裏。
分開數個日夜後再次相見，她是這樣的近在咫尺。
在這個距離，他甚至能嗅到她髮絲上檸檬酸酸甜甜的香氣。
他說不清楚自己是鬼迷心竅，又或者言夏夜的魅力與日俱增，總之他過去曾爲言水柔做了什麼，現在他也願意爲言夏夜做一樣的事，只要她需要。
“很好，因爲法律不會站在她那邊。”言夏夜神色懨懨的瞥了他一眼，牽着小云朵回到長椅上坐下。
她乾脆忽略了厲北城的存在，一心一意的和小云朵說話：“對不起，要你陪我來這種地方，還一個人呆了那麼長的時間。”
“沒關係，是我要陪言言來的，再說護士小姐也很可愛呀。”
萌萌噠晃着小腦袋，雲朵偷偷看了看背靠牆壁若有所思的厲北城，衷心期望他的爹地快點出現。
雖然他對男人的帥氣還沒有什麼具體的理解，不過從路過的小姐姐們不住偷窺北城哥就能看得出來，厲北城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有人氣，還一個勁兒的纏着言言不放，絕對是第一等危險的情敵
面對如此強敵，小云朵自動自發的決定暫且和爹地聯手，不能給言言任何動搖的機會
“那就好。”微微鬆了口氣，言夏夜疲倦的靠在小云朵身上，“裏面大概還需要一些時間，等手術結束，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
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小云朵巴不得在這多留一些時間。
起碼要在爹地趕來之前做一隻瓦數超強的大燈泡，起到隔絕北城哥的關鍵作用，免得他不識趣的騷擾言言。
一旁，厲北城漆黑的瞳孔定定的注視着言夏夜和小云朵相依相偎的親暱，突然想到了他和言夏夜之間下落不明的孩子。
算起來，倘若那個孩子當真活着，現在也應該和小云朵差不多大了。
以眼下的情形來看，無論他做什麼，都無法抵消過去給言夏夜帶來的傷害，重新開始更是天方夜譚。
除非
暗自準備投入更多的時間和金錢去追查那個孩子的下落，厲北城拿出耳機戴上，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屏幕，播放了言夏夜發給他的音頻。
短暫的加載過後，言水柔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入耳中。
“我不希望世界上再有言夏夜這個人，你明白我的要求麼”
“錢什麼都好說，就算你不能讓她消失，我也要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可以，就這麼決定，細節方面都交給你們來做，只要足夠逼真，我絕對不會隨便插手。”
“我會盡力配合你們，這是當然的”
緊皺着眉心聽完這寥寥數語，厲北城再度看向言夏夜，深沉的眸光意味不明。
這段音頻顯然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大部分時間都只有言水柔一個人的聲音。
即便如此，裏面的內容也足夠將言水柔定罪。
就算法院不一定承認這份音頻，可如果她但凡對他還有一絲信任和期待，早些把這份音頻交給他，他自然不會再輕信言水柔，他和她的關係又怎麼會一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更何況，既然言水柔真的對言夏夜做出了這樣可怖的事情，她想報復回去理所當然。
問題的關鍵在於，言夏夜能在手握證據的情況下忍到今天，這種寵辱不驚的氣度就遠非常人能及。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言夏夜不止和他漸行漸遠，逐漸變成了他所不知道的樣子
難道小叔叔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格外對她破例
“北城哥，你幹嘛盯着言言不放，不怕雅兒的媽咪喫醋嗎”
小云朵時刻警惕着厲北城有什麼不軌的企圖，這會兒張開手臂護在言夏夜前面，精緻的小臉上滿是認真：“不准你隨便看言言，你的眼神好凶，嚇到她怎麼辦”
厲北城怒極而笑，瞧着這小惡魔的眼神陰沉沉的，“我和雅兒的媽咪不會再有什麼關係了，我現在喜歡的人是言夏夜，爲什麼不能看她”
“言言不需要你喜歡，有我和爹地喜歡她就足夠了，還有伊人阿姨”
板着小臉頂住來自厲北城的壓力，小云朵勇敢的一步不退，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聲控訴着厲北城的薄情寡義：“你總讓言言不開心，一看到你就沒好事，我也要討厭你了。”
“隨便你。”厲北城纔不管他是什麼心情，視線光明正大的移回言夏夜身上，直接對她道：“無論因爲什麼原因，我都會盡快派人把言水柔找回來，到了那時要是你沒有合適的律師，我可以幫你介紹。”
沒人喜歡被當成傻子一般矇在鼓裏，何況厲北城的自尊心奇高。
雖然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言夏夜還好端端的在他眼前，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原諒言水柔的所作所爲。
相反，對於一個他已經不再愛的女人，他向來是捨得痛下狠手，以儆效尤的。
言夏夜沒有回答，只是忽然揚了揚脣角。
事情發展到今天真是諷刺，誰能想到，有一天厲北城竟然會和她同仇敵愾，對付他曾經最爲深愛的女人
她對這荒誕無稽的劇情敬謝不敏，不過一想到言水柔肯定會因此大受打擊，倒是讓她格外有了些興趣。
“言言，你別聽北城哥的，你想要什麼律師，爹地都會幫你的。”小云朵沒怎麼聽懂厲北城的話，只知道他一定又是不安好心，連忙推薦起自家無所不能的爹地。
“雲朵，我”
言夏夜略顯猶豫的抿了抿脣。
從五年前她偶然得知真相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沒有一天不在考慮要如何進行報復，報復的對象當然是那對渣男賤女。
這麼久過去，她好不容易抓住言水柔的狐狸尾巴，又陰差陽錯的可以在厲北城的幫助下乘勝追擊，大獲全勝的快意實在很讓人難以抗拒。
小云朵看出她十分爲難，有點焦急的扭身瞧了瞧笑容叵測的厲北城，暗暗想着一定要記得給爹地打小報告。
嗚嗚嗚，只希望言言不要怪他，他只是不希望她一不小心落入厲北城的圈套
看出言夏夜的猶豫不決，厲北城微微一笑。
他眯了眯眼睛，慢條斯理地陳述道：“唯有這件事，你很難拒絕我，不是麼”
“我會考慮的。”
勉強說出這句答覆，言夏夜心疼的抱住失落不已的小傢伙，心中默默向他道歉。
她當然知道小云朵對她的好纔是真心的，可也正因爲如此，有些事她無法向小傢伙解釋。
就在不遠的將來，她會親手葬送言水柔的未來，目送對方走進監獄。
至於厲北城，憑藉現在的她還無法動搖厲家的根基，想要報復也只是癡人說夢，具體如何做，還需要更長遠的規劃和考慮。
然後她真的能就此釋懷，重新開始新的人生麼
不大確定的輕嘆口氣，言夏夜腦海中掠過那抹俊美無儔的身影。
可惜，是過往的一切造就了今日的她，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麼重新開始。
“爹地”
小云朵不開心的把頭埋在言夏夜肩上，視線自然而然的向後望去。
猛地見到厲雲棠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另一邊，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興高采烈的揮舞着小手：“爹地，這裏這裏”
“嗯。”
做工精湛的西裝難得有些褶皺，厲雲棠幽深的瞳孔鎖定言夏夜的身影。
緊接着，似笑非笑的望向了厲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