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幾乎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男人眼中掠過一層薄薄的笑意。
“你”
言夏夜簡直無語,悶悶的扁了扁嘴巴。
江海傳說中心狠手辣的厲二爺總是以捉弄她爲樂,說出去只怕都不會有人相信。
好在厲雲棠說話算話,按部就班的發動了車子,多少給了她一點安慰。
但這還不足以擺平她內心的困惑,令她歪了歪頭還是忍不住地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問我,關於尹沫的事”
“什麼時候都不問。”厲雲棠言簡意賅的回答她,“比起那個,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麼應付徐老爺子的。”
言夏夜沒料到他答得這麼痛快,原本膽戰心驚的心情漸漸緩和,很老實的交代道:“準確來說,是你給我的啓發。”
“說來聽聽。”
“徐老爺子叫你一起去書房的時候,你側眸看了尹沫一眼,她的反應和平時一樣,所以在當時的場合下,反而顯得很不對勁。”
回憶起尹沫蒼白的臉頰上忽然染上的紅暈,言夏夜沒什麼化妝方面的經驗,只是本能覺得那氣色不大自然,像是尹沫事先在臉上塗了很厚的粉,刻意把血色掩蓋住一般。
對於一個剛剛失去寶寶的女人,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尹沫要麼就是非常的沒心沒肺,要麼就是根本沒有懷孕,只有這兩種可能。
考慮到這兩種可能,再加上她對尹沫些許的認知,言夏夜鼓起勇氣選擇了後一種,目前還不知道她賭對沒有。
聽出她欲言又止的意思,厲雲棠微微一笑:“原來你注意到了。”
言夏夜愣了約莫兩秒鐘的時間,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眸,傻乎乎的問:“你是故意的”
“原本只是想試探她一下,沒想到她的反應還真是直白簡單。”
她心有餘悸的一陣後怕:“如果我沒發現的話,徐爺爺一定不會就這麼放我離開吧。”
說完,她又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是在厲雲棠離開以後前往徐老爺子書房的,也就是說厲雲棠比她提前從徐家離開至少二十分鐘。
而他還在附近等她,說明他有把握一定可以等到她從徐家出來,還是全身而退的那種。
厲雲棠深以爲然的微微頷首,毫不吝嗇他的讚美之詞:“是啊,誰讓我的夏夜這麼聰明,真是讓我與有榮焉。”
任何放蕩不羈的情話從男人口中講出,都有着深情繾綣的巨大加成。
令人明知這些話最好一個字都不要相信,還是忍不住爲此心旌神搖。
如同眼下,他輕描淡寫的略過此事,言夏夜卻打定主意追問下去。
定了定心神,她清美的小臉十分嚴肅,惡狠狠的逼問他:“厲雲棠,你是不是在書房裏和徐爺爺說了什麼”
這形勢和她之前預料的大相徑庭,但緊張的程度卻並未好轉些許。
她不想再欠他人情。
“沒有,只是談了些生意上的事而已。”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的瞥過她澄澈的眼眸,厲雲棠老神在在的笑了笑,對自己的演技有着十二萬分的自信。
當他不想說什麼的時候,任何人都別想從他的表情裏探知他的心意。
只可惜他的定理偶爾會在言夏夜身上失效,這也正是他覺得她有趣的原因之一。
比如眼下,他自認回答的無懈可擊,可言夏夜還是開始鬱鬱寡歡,情緒低落地道:“告訴我,爲了讓徐爺爺放過我,你答應了什麼條件”
厲雲棠猜得到尹沫並未懷孕,身爲男人,無論他是否對尹沫留有舊情,都不會卑鄙的在徐老爺子的面前揭穿這件事。
這纔是名利場上人人敬重的厲二爺,值得她終身仰慕的男人。
那麼,徐爺爺既然已經認定是她害的尹沫流產,接下來當然要採取雷霆手段給予制裁。
她不敢想象厲雲棠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換來徐老爺子回心轉意、手下留情。
厲雲棠頗爲無奈的沉吟片刻,敵不過她異常認真的注視,風淡雲輕的回答她:“沒什麼,只是幫一個力所能及的小忙而已。”
“這個所謂的小忙,一定是這世上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
斬釘截鐵的做出定論,言夏夜焦急的蹙起眉頭,小手不自覺搭上了男人的手臂,“離開徐家前,徐爺爺似乎相信了我的話,假如尹沫真的沒有懷孕,就等同於證明了我什麼都沒做過,他老人家沒必要和我一個小輩過不去,你是不是也不需要幫那個小忙了”
“也許。”
模棱兩可地勾了勾薄脣,厲雲棠打開車門:“到了,夏夜。”
經他提醒,言夏夜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到了他們暫住的酒店。
悶悶不樂地走出車子,她看着厲雲棠把車鑰匙交給侍者,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輕聲問:“你和徐安然一起去徐家,是因爲在宴會上看到我了麼”
“不然呢”厲雲棠低低發笑,拉着言夏夜上了電梯,垂眸望着她沮喪的小臉:“你以爲我是看上徐家的小公主,樂不思蜀了”
言夏夜心頭一暖,緋色的脣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揚起。
有那麼一瞬間,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答案。
但是,有人在乎,有人保護的感覺真的很好,好到她明知道沒有未來,還是忍不住貪戀。
“厲雲棠。”
只有兩個人的電梯中,她低聲喚了他的名字。
男人擡手把她攬入懷裏,語氣都是縱容寵溺的意味:“嗯”
她雪白的額頭抵着男人的胸膛,聲音也有點悶悶的:“明天回江海,我想和小云朵一起給你補辦生日。”
在這之前,厲雲棠的生日是她認認真真想了好久的,一整天的行程都做了細緻的規劃,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執行,就不得已的來了京城,提前預約好的酒店和遊艇都過期了,讓她到現在還耿耿於懷的遺憾着。
“好啊。”厲雲棠微微頷首,他本人對生日沒什麼興趣,不過既然言夏夜喜歡,他也不介意配合一二:“不過明天不行,我一回到江海,大哥那邊肯定有事找我。”
言夏夜瞭然的點點小腦袋,突如其來的一陣心悸。
這麼說來,秦家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等她回去的秦景一。
“要是你不喜歡回秦家,可以去我的別墅,和小云朵一起玩。”厲雲棠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手下嬌軀剎那間的僵硬。
這也難怪,一旦回到江海,言夏夜勢必會見到秦景一那個廢物。
而秦景一這回遭了大罪,性格上肯定會越發的無法無天,如果秦老疼惜兒子,不忍心太過苛責的話,也許還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說話間,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了相應的樓層。
言夏夜從厲雲棠懷裏退開,笑眯眯的仰頭對上他的視線,若無其事地道:“我纔不怕秦景一呢,再說這麼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該面對的早晚都要面對,還不如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呢”
“真厲害。”
厲雲棠莞爾,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言夏夜很享受這份親暱,又有點懷疑他是把她當小云朵哄,兩個並肩而行的回了房間。
訂好明天一大早的飛機,言夏夜匆匆洗了個戰鬥澡就扎進被窩裏。
本想和厲雲棠再說些什麼,卻抵不住睏意來襲。
次日,秦家別墅一層的餐廳裏。
秦景一大大方方的在餐桌上摟着他的新歡兼未婚妻,當着秦老的面打打鬧鬧,似乎並沒把身體上的殘疾放在心裏。
而蘇洛洛從來沒見過秦老這等身份的尊貴人物,更別提有資格共進早餐。
她侷促不安的心情體現在動作上,還要分心陪秦景一強顏歡笑,細白的手指微微顫抖地持着銀質餐具,落下時總會發出不那麼悅耳的輕響。
這種餐桌禮儀毫無疑問是要被人嘲笑的,即便秦老沒說什麼,一旁伺候的女傭都忍不住面露微笑。
“你,什麼事這麼好笑”大手堂而皇之地在蘇洛洛腰間捏了一把,秦景一眉目不善的擡起眼,戾氣十足的看向噤若寒蟬的女傭,“怎麼不笑了剛剛不是還笑得很好看嗎”
女傭哪敢反駁這個煞神,立刻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垂下眼睛一聲不吭。
“景一,都是我不好”蘇洛洛生怕秦老會認爲是她蓄意挑撥,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望着秦景一,丟下餐具轉而握住了他的手,軟綿綿的央求道:“我會好好學,不會給你丟臉的,別生氣了好不好”
“生什麼氣我有什麼可生氣的”秦景一笑得肩膀顫抖,心情不錯的道:“我倒覺得你這樣很可愛,比那些裝腔作勢的名媛要好得多了。”
接着,他話鋒一轉,意味深長的看向坐在主位的父親,“說起裝腔作勢言夏夜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好讓她見一見未來的大嫂。”
“就是今天。”
秦老早得到言夏夜的通知,這會兒拿起餐巾擦了擦脣角,心事重重的看着不省心的兒子:“她這次爲了秦家去京城,已經很累了,要是有什麼不遂你心意,你要多體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