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擔心,只要聽媽咪的話去做就好。”
言水柔不動聲色的舒了口氣,幸而雅兒的年紀還小,能輕而易舉的被她糊弄過去:“媽咪不會害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咱們一家三口團聚,把壞女人從家裏趕出去,讓你繼續做你的小公主,否則言夏夜和你爹地真的重新在一起,她當然會生下其他孩子,到了那時候,你以爲你的爹地還能像今天這樣寵愛你”
最後一種假設對於傲嬌慣了的雅兒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試想一下未來不得不和壞女人生下的弟弟妹妹和平共處,爹地也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爹地,她又怎麼能保得住今天的地位和身價
不得不承認言水柔說的有道理,雅兒委屈巴巴的咬了咬小嘴巴,艱難的點了下頭:“好,那就聽媽咪的。”
“這纔對,你要記住,這世界上只有媽咪不會害你,你爹地過去也是很愛你的,可惜他現在心裏都是那個壞女人,已經沒有你這個女兒的位置了。”
與此同時,厲家老宅內經過半個小時的混亂,衆人各自安穩下來,有條不紊的在厲彥澤的指派下各司其職,分別負責墓地靈堂之類的事宜,以及打電話通知親朋好友,今晚出席老夫人的弔唁會。
沈愛莉當仁不讓的哭過一場,在衆人的目睹下暈倒在老夫人牀邊,被醫生帶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圍觀的傭人們個個神情哀傷,自動自發的開始處理力所能及的事。
很快,老宅上下都擺上了白色菊花,人們來來去去都自覺放輕了腳步,落地窗簾次第落下,午後暖暖的陽光被大家拒之門外,光影輾轉間一片沉寂,無聲彰顯着所有人的哀悼。
言夏夜一個人在老夫人的房間外站了許久,挪動着痠麻的腿走到門口,靜靜地注視着房間內男人頎長默然的背影。
由於角度關係,她看不到牀上的老夫人是什麼樣的狀態,但是從厲雲棠長久的沉默來看,大概臨死前的表情未必會如何安寧。
猶豫着該不該踏足這個被死神光臨過的房間,言夏夜不自覺發出了一聲哽咽,令牀前佇立的男人稍稍動了一下,像是要回頭看看她怎麼樣了。
下一瞬,那些猶豫全都因爲這份關切而拋之腦後,她步履踉蹌的跑到男人身後,十分心疼的主動抱住了他。
雙手環在男人勁瘦的腰上,她淚痕未乾的小臉貼着男人質感柔順的西裝,啞着嗓子努力擠出幾個字:“對不起。”
厲雲棠垂眸握住她纖細冰涼的小手,往日磁性的嗓音難得乾澀了幾分:“醫生說她死於腦循環障礙而引發的窒息,你已經即時叫了醫生,做了你能做的一切,爲什麼還要和我說對不起”
言夏夜用力搖了搖頭,淚水沾溼了他的衣服,還是低低重複着那句話:“對不起。”
她知道厲雲棠和老夫人之間尚有心結沒能打開,以往她一直以爲還有時間,卻沒料到一切結束的這樣快。
背對她的男人很久沒再開口,俊美無儔的臉上神情仍是淡淡的,唯獨那雙眼睛過於深邃,彷彿一眼望不到頭的古井,漆黑的透不出一點光亮。
言夏夜沒辦法更多的安慰他,只能斷斷續續和他講起老夫人死前的經過:“她一直在看厲爺爺和她過去的照片,專注的完全聽不到我說什麼,似乎也沒注意到我的到來。”
“我不忍心打擾她獨處,於是和小云朵一起去兒童房玩遊戲打發時間,等到新來的阿姨叫我過來的時候,她沒在看那本相冊了,可是神情變得特別奇怪。”
回憶起老夫人臨死前面目猙獰的形象,言夏夜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輕聲繼續道:“我不知道老夫人是怎麼了,醫生又沒辦法在下一秒立刻趕到,我試着阻止她傷害自己,可最終還是沒有作用,我趕緊給你打了電話,之後醫生趕到,我去了外面等,沒一會兒傳出老夫人的消息。”
刻意省去了過世二字,言夏夜言簡意賅的描述出當時的景象,特意強調道:“除了醫生以外,大家都沒見到老夫人最後一面,就算你能早一點回來,也是沒有意義的。”
體會到言夏夜安慰他的小心翼翼,厲雲棠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
最後看了眼老夫人僵硬的身體,他轉身推着她離開房間,不准她當面和老夫人做最後的告別。
回手關上房門,厲雲棠低眸注視着身前惴惴不安的小女人,習慣性的試圖牽牽脣角,卻終究還是沒能僞裝出一星半點的笑意,語氣沉重的無比壓抑:“夏夜,我母親去世了。”
言夏夜心裏狠狠一疼,所有表示關懷的話語在此刻都毫無意義,“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你。”
厲雲棠微微頷首,表示領會了她的心意。
緊接着,他側眸往一旁看去,淡淡道:“大哥。”
“人總有一死,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厲彥澤不慌不忙的走到他們身邊,視線着重在二人曖昧的距離上頓了頓,裝作沒看到似得繼續道:“你還不知道吧,媽死前立了即刻生效的遺囑,律師正帶着原本過來,裏面寫的是什麼內容誰都不清楚,一會兒有專人過來處理媽的後事,你和小云朵都一起過來見見律師。”
“怎麼可能誰都不清楚”
言夏夜受不了再忍下去,心中的哀傷化爲怒火,轉頭瞪着氣度儒雅的中年男人,毫不猶豫地道:“我剛剛親耳聽到你妻子提起了老夫人的遺囑公證,還說什麼我是氣不過才預謀害死老夫人,假如她不清楚遺囑的內容,她怎麼會認爲我氣不過呢”
厲彥澤平靜如水的眸光閃了閃,大概沒料到沈愛莉再次做了這種自曝其短的蠢事,臉色眼看着黑了些許。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過去,親耳聽到的那個人又不是厲雲棠,自然是做不得數的,“言小姐,我知道你和母親感情很深,醫生給的死亡結果證明了你和母親的死毫無關係,但你要理解愛莉悲傷的心情,情急之下說錯話也是難免,要是你真的氣不過,等愛莉清醒過來,我可以叫她給你賠不是。”
言夏夜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咬牙恨恨道:“誰要她賠什麼不是”
“好,既然大哥這麼決定,相信大嫂會給夏夜一個滿意的交代。”
打斷言夏夜未盡的話語,厲雲棠似笑非笑的朝着厲彥澤看去,態度遠比對方想象中要優雅從容:“我對律師帶來的遺囑沒有興趣,雲朵還小不方便參加這樣的場合,我們留在這送媽最後一程,其他的瑣事,大哥你看着辦就是。”
完全沒料到厲雲棠會如此灑脫,厲彥澤定定凝視着男人波瀾不興的俊美側顏,心底最陰暗的角落突然滋生出無數咬牙切齒的恨意。
哪怕人到中年,他依舊不願承認,厲雲棠的確比他優秀的事實。
因爲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一旦承認了這一點,豈不是證明他的生母比不上如今小三上位的老夫人簡直是可笑至極
“雲棠,我知道母親去世肯定令你很傷心,但律師公證的時刻還是需要你親自到場,免得日後鬧出什麼糾紛,影響你我的兄弟感情。”
真是見鬼的兄弟感情,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虛僞的話麼
言夏夜噁心的不行,眸光擔憂的望着諱莫如深的厲雲棠,看不透他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
平日厲彥澤裝腔作勢也就算了,想不到連老夫人剛剛去世的時機都不放過,足以證明他一直以來都是把厲雲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來看待,迫不及待想要拔除這個一手擴大了厲氏集團,又一手掌握了厲氏集團的此生勁敵。
所謂過河拆橋,不過如此而已。
“你放心,你想象中的糾紛不會出現。”輕輕拍了拍替他難過的言夏夜,厲雲棠這次終於笑了出來,意味深長的道:“大哥,厲氏對你來說是全部,對我來說卻未必。”
“好吧,宣讀遺囑的時候你拒絕到場,等同於你自願放棄遺囑所記載的所有權利。”厲彥澤心中重重一跳,強撐着大哥的威嚴冷笑道:“不過你放心,大哥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雖然你不能繼承權利,但小云朵會替你繼承,只要遺囑上留給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多拿。”
厲雲棠無所謂的瞧着他,彷彿面對的不是數百億的家產,而只是一件他玩膩了的玩具:“隨便你。”
這的確是厲彥澤求而不得的結果,可這結果來的太過輕易。
他心事重重的扭頭就走,一路上心跳越來越快,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
走廊上,言夏夜怒氣衝衝的瞪着厲彥澤漸行漸遠的背影,不解的回眸看向厲雲棠,嗓音溫軟的問:“爲什麼不過去看看老夫人可能把她平時喜歡把玩的小物件留給了你。”
“她最喜歡的就是我父親,除此之外,她早已對這個世界沒什麼留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