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笑話比他剛剛所說的任何一句都要糟糕,令言夏夜精緻妥帖的眉眼間瞬間染上一抹涼薄。
“我猜錯了別生氣,大家都會有犯錯的時候。”秦長歌不緊不慢的噙着抹笑,穩如泰山的坐在沙發上,半點沒有起身走人的意思,“既然你對厲北城沒有什麼餘情未了,那麼也不必在那些小白臉身上浪費時間,直接選我就是了。”
言夏夜怒極而笑,溫軟的嗓音帶着淺淺的不悅:“你這表現倒不像是想讓我選擇你,特意來惹我討厭還差不多。”
“你我都是成年人了,喜歡還是討厭又有什麼重要”
秦長歌仍是老神在在,拋出了一個在他看來無法拒絕的理由:“假如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樣聰明,應該已經意識到秦家繼承人不是那麼容易的,要是想順順利利得到大部分秦家,非得有人裏應外合不可,恰好我父親說話還有那麼幾分分量,他不會爲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大小姐出力,卻一定會爲未來的兒媳婦考慮。”
“就算是這樣,按照你的說法,我還是有秦雲這第二個選擇。”言夏夜面無表情的和男人對視,氣勢冷靜的非同凡響,清美的小臉上看不出絲毫動搖的意志。
秦長歌不知道,她是真的對金錢權勢毫無興趣,更不可能爲了不敢興趣的東西付出婚姻。
只可惜這種話就算說出來,大家也還是不會相信。
“看來你不見一見秦雲是不會死心的。”秦長歌直到此刻才似真似假的嘆了口氣,撐着沙發慢悠悠的站起:“好吧,這兩天他也會找個時機露面,雖然不可能是他的本意就是了。”
“聽上去比你強得多。”言夏夜不失時機的懟他,側過身子讓開去路,刻意虛僞的假笑着:“慢走不送。”
秦長歌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針鋒相對的小臉上,心裏忽然生出了那麼些許興趣,不過也只有一點點罷了。
裝作聽不出她攆人的意思,他很隨意的笑了笑,邁開長腿離開了言夏夜的房間。
身後,言夏夜砰的一下甩上房門,用行動表達送瘟神的決心。
總算等到房間中再次安靜下來,言夏夜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秦長歌浪費了她整整三十分鐘。
暫且將關於繼承人的困惑壓在心底,她按照原定計劃打給厲雲棠,三言兩語說明白了小云朵和老夫人的現狀。
手機那邊,厲雲棠意味不明的沉默了片刻,突然輕笑道:“夏夜,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希望”
“對,你希望我怎麼做。”
聽着男人低沉磁性的迴應,言夏夜信步走到窗邊站住,眺望着秋日天高雲闊的景色。
回憶起那些關於厲雲棠和老夫人之間的傳言,她心中默默爲了小時候的厲雲棠感傷,嗓音不自覺放的更輕:“你這樣問我,是不是因爲你不知道該怎麼做”
話一出口,不等厲雲棠做出回答,她自己先蹙了下眉頭,覺得她這問題太唐突了。
而且誰都知道厲雲棠在各個方面都是近乎完美,他的字典裏估計根本沒有不知道這三個字。
懊惱的咬了咬脣,言夏夜抓緊時間解釋道:“厲雲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她軟軟的話語像羽毛般搔弄着他的耳朵,關切之意一覽無遺。
換了個姿勢拿着手機,厲雲棠心情不錯的揚了揚脣角,語氣縱容的開口道:“沒錯,所有和老夫人有關的事,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所以想請教夏夜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以往,他從不會在任何人的面前展露弱點,哪怕是面對這種棘手的問題。
包括這一次,倘若不是言夏夜表現的這麼擔心,他大概還是會按照人情義理的方式處理,維持着母慈子孝的假象,哪怕他本人對此嗤之以鼻。
猝不及防再加上臨危受命,足夠讓言夏夜思考一會兒的了。
二人不約而同的保持了片刻沉默,唯有手機有條不紊的傳遞着二人清淺的呼吸,彷彿周身的氛圍都跟着一同沉靜。
片刻過後,言夏夜鼓起勇氣出了個主意:“要不然,還是我先去拜訪一下老夫人”
雖然小云朵把老夫人的身體狀況描述的很不妙,但沈愛莉還能讓老宅上下的傭人們一同守住這個祕密,這其中或許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原因。
與其讓厲雲棠直接回去,倒不如她先過去看看情況,具體怎麼辦之後再說。
厲雲棠微微頷首,“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但厲北城不是還待在老宅,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沒什麼不放心的。”言夏夜臉頰紅了一紅,她經常拿不準厲雲棠的話究竟是真心還是玩笑,於是統一選擇忽視,鎮定自若的答道:“老夫人這些年一直都很照顧我,我很願意回去看她。”
仔細想想,她好像有一段時間沒和老夫人單獨見面,上次遇到還是因爲厲北城被毒蛇咬傷,在醫院裏見了一次。
這在過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但自從她擺明態度要和厲北城離婚,爲此事鬧得滿城風雨之後,她再見老夫人時總有些說不出的愧疚和尷尬,時間一久只好淡了聯繫。
“既然你願意,那麼隨你喜歡。”厲雲棠沒有阻攔,而是乾脆換了個話題:“我讓燕九挑了幾個辦事得力的保鏢,大概正在前往秦家的路上,你看着安排。”
言夏夜幾乎忘了這件事,條件反射的往窗外望了一下,苦哈哈的揪起眉頭:“一個人就足夠了,我相信秦景一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公共場合幹掉我。”
“秦景一”厲雲棠意味深長的重複了這個名字,隨即輕輕嘆了口氣:“夏夜,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嗯,剛剛有個莫名其妙的人告訴我,說秦老打算廢掉秦景一繼承人的位置,選我來接管秦家。”言夏夜同樣嘆了口氣,話語裏帶着點無助糾結的意味:“厲雲棠,你是什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也只是揣測,根據你告訴我的那些信息。”
言夏夜微微睜大了眼眸,心悅誠服的讚歎:“厲害,連我自己都沒發現。”
“謝謝誇獎。”厲雲棠輕笑一聲,“你打算怎麼做要是你不喜歡做秦家的繼承人,我會想辦法讓秦老收回成命。”
“我對這個位子沒什麼奢求,只是”言夏夜心情十分複雜,欲言又止的垂下眼眸。
只是,如果她擁有秦家,是不是就擁有了和厲雲棠分庭抗禮的資格
然而厲雲棠何等睿智的人物,即便她此刻不在他的面前,仍然揣測出了她的幾分想法。
眼中的笑意更深一層,他慢條斯理的阻止了她繼續鑽牛角尖,若無其事的道:“這件事不急,你可以先去問問秦老到底是什麼想法,再做決定不遲。”
“好。”
不想枉費秦老一片苦心,言夏夜掛斷電話,決定去見老夫人之前,再去書房見一見秦老。
書房內,秦老還是保持着老成持重的架勢,端着茶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廢話。
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堅決擁護秦景一的中年女人珠光寶氣的正襟危坐,口沫紛飛的歷數言夏夜種種不配。
“姐夫,我知道您這些年總覺得對不起那個女人,可再怎麼對不起都不能用秦家來補償,我姐去世這麼多年,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景一,要是她地下有知,知道你做出這麼糊塗的決定,她得有多傷心。”
“紫娟,那小子離家出走,跑到你那訴苦去了”
秦老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水,彷彿一點都察覺不到對方有多麼義憤填膺,慢條斯理的回答道:“就算你姐還活着,秦家也是我獨自創下的家業,而且我只是把繼承人的位置交給丫頭,又不是趕他出去流落街頭,依着那混小子的性格來看,這是最恰如其分的安排。”
“是,我知道景一這幾年有點不爭氣,你看不上他也是正常的。”
名爲紫娟的女人擡手擦了擦眼淚,一副真心實意爲秦景一擔憂的模樣,“可景一從小就沒了母親,行爲上有些失格在所難免,又不是犯了什麼天大的錯,哪值得你動不動就撤銷了他的繼承權”
秦老眉眼不動的輕哼一聲,深沉的目光落在女人手指間亮閃閃的珠寶上。
看在已故妻子的份上,他沒有把話說的太過直白,只是顯而易見的流露出些許不耐:“你別給那混小子找藉口,要說幼年喪母,丫頭和他是一樣的,連年紀都差不多,怎麼人家就能處事穩重,堪當大任呢”
“一個小丫頭而已,我纔不相信她有什麼厲害的。”
紫娟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心神不寧的擺弄着寶石戒面,據理力爭道:“姐夫,秦家是你一手創立的沒錯,可底下那些跟着你的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在這時候寒了他們的心啊。”
正說到這,門口傳來幾下輕輕的敲擊聲。
緊接着是言夏夜溫淡有禮的嗓音:“秦老,請問我可以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