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婉婉坐在牀上，指尖死死抓着被單。
寂靜之中，她心臟的跳動頻率越來越快。
不知過了多久，遲婉婉才動了動脣瓣，朝着門邊喚了句，“肖先生。”
話音落地，遲婉婉不曾注意到，肖念夜的眸色一瞬暗了下。
頓了幾秒，他輕輕“嗯”了個字音。
肖念夜緩步走向牀邊，隨手拉開椅子：“頭還疼嗎？”
“不疼了。”
遲婉婉怔了下，隨後輕輕搖頭。
她醒來時，大腦昏沉欲裂。
醫生說，她之前頭部遭受過撞擊，清醒後不排除留下後遺症的概率。
不嚴重，只是偶爾會犯暈頭疼。
短短的兩句對話落下，室內又沒了動靜。
遲婉婉咬咬脣，悄悄去看他的神色，這一擡眼，卻正巧撞入一雙如墨色般深沉的眼眸。
肖念夜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邃的叫人琢磨不透。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天面對的都是躺在牀上，無聲無息的遲婉婉。
如今遲婉婉突然甦醒，模樣鮮活如舊，卻讓他隱隱覺得不太真實。
而遲婉婉也一瞬間晃了神，瞳孔裏滿是他的影子。
待她回過神，臉頰噌的竄出一股熱氣，她急劇加快的心跳聲也越發清晰。
自從那件事情過後，遲婉婉和肖念夜幾乎再也沒有單獨相處過，就像上次白城偶遇，也僅僅只是個意外。
遲婉婉原本以爲，她醒來之後，肖念夜就不會再出現了。
剛纔她跟林舒雅說那番話時，心裏多少帶着幾分難過失落。
可偏偏肖念夜還是來了，也讓那些被她壓在心底的殘存雜念，又開始冒出枝芽。
遲婉婉想，肖念夜會來，是不是因爲還放心不下她？
她沉默了半天，臉上的神色忽明忽暗，看的肖念夜不禁擰眉。
肖念夜淡聲問：“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遲婉婉搖了下頭，她捏捏指尖，聲音放緩：“肖先生，聽舒雅說，你最近經常過來看我，我……”
話說一半，遲婉婉忽然頓住。
她咬着脣瓣，眼裏的亮光暗了暗，心中溢出一股自嘲來。
她要問什麼？問肖念夜心裏是不是放不下她嗎？
遲婉婉垂下頭，低低的道：“肖先生，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謝謝你。”
遲婉婉沒注意的是，就在她說完這句話後，肖念夜的眉心幾不可聞的蹙了下。
“遲婉婉。”他凝着眸光，淡淡的道，“什麼都別想，好好休息。”
沒等遲婉婉應聲，房間裏就響起一串手機鈴聲。
肖念夜掃了眼屏幕，握着手機起身，他走到門邊時，還微微偏了下頭。
門被輕輕合上，遲婉婉望着門上的玻璃框，指尖不自覺的縮了縮。
幾秒後，她擡手，撫在了砰砰亂跳的心口處。
夜幕深深，肖念夜回到老宅時，客廳內依然燈火通明。
紀茶芝見他進門，臉上露出幾分詫異：“夜夜，怎麼這麼晚突然過來，也沒提前打個招呼？”
頓了下，紀茶芝似是想到了什麼，問道：“你這是……剛從醫院回來？婉婉怎樣了，醫生怎麼說？”
“她還好，醫院那邊還需要觀察幾天。”肖念夜淡聲道。
“也對，她昏迷了那麼久，剛剛醒來肯定要多注意些。”紀茶芝臉上笑意溫柔，“不過能醒來就是證明是好事，總算我們這段時間的期望沒白費。”
肖念夜在一旁靜靜聽着。
紀茶芝起身朝着廚房走：“對了，我想着婉婉這些天一直都是打的營養針，恐怕不利於恢復，得多補補纔好。我給她熬了湯，打算明天帶過去看看她。”
等到紀茶芝說完話，習慣性的回了下頭，卻見肖念夜就立在門邊。
紀茶芝心下微愣，下一秒，肖念夜已經緩緩出聲。
“媽，對不起。”
這話來的突兀，紀茶芝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微微搖頭：“沒什麼對不起的，夜夜，我從來沒有怪過婉婉，更不會怪你。”
“夜夜，你能想通，我很高興。”
她輕聲道，“那些是是非非，本來就是我們上一輩的恩怨，牽扯到了你和婉婉。或許婉婉的這番經歷落到我頭上，我也未必會比她做的更好，遺憾和失去總是並存，我不希望，你將來會因爲某個決定而後悔。但是此刻作爲母親，我尊重，並且相信你的決定。”
半晌，肖念夜才點頭：“我明白了，媽。”
紀茶芝笑了下，聲線中帶着化不開的溫柔：“有空把她帶回來喫個飯吧。”
“好。”
室內輕飄飄的落下一個字音，室外的飄蕩風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