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是你爺爺騙了你奶奶，誣陷我在外頭有人，而你奶奶，當年也是個很傻的姑娘，她竟然真的信了。”
幾十年過去了，其實現在，在老爺子的心裏，情啊愛啊的，早就煙消雲散。
只是如今說起，依舊有點恍惚，當初那些疼痛，還會隱隱在胸臆間涌動。
他的聲音，也變得有點遙遠，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年。
“我想去找你奶奶解釋，可我找到你奶奶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有了身孕。”
“我沒有辦法，讓你奶奶揹負那些傷痛，她身體不好，如果受到刺激，我怕她會受不了。”
“於是，我只能啞巴喫黃連，就當自己真的背叛對不起你奶奶，也讓你奶奶安心養胎，安心和你爺爺在一起。”
那個年代，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那時候，女人只要出嫁了，就不能輕易改嫁。
改嫁，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毀一生聲譽的事情。
他以爲這些痛，自己擔着就好，幾年之後，他也結了婚，生了孩子。
“隨着時間的過去，一切，似乎都煙消雲散了。但我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收到你奶奶的信。”
顧老爺子看着慕戰北，他知道，要這孩子一下子接受這件事，確實不容易。
但，他說的都是事實。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有家室，孩子都有好幾個了，我不可能放下我的妻兒，就這樣跟你奶奶走。”
“所以，這封信，我只是收起來，並沒有理會，可我沒想到，你奶奶竟然親自來找我。”
“你看到我和你奶奶在一起的照片，我也不知道是誰湊巧拍到的，不過，那時候，我是要送你奶奶回去，而不是你說的，要綁架她。”
慕戰北不說話，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多少，總之，那張絕色無雙的臉，非常的不好看。
他一身的寒氣，也很嚇人！
哪怕是顧老爺子這種早就見慣了各種場面，也見識過無數角色的人，也有些不敢直視他冰冷透骨的眼眸。
“慕大少，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我對你奶奶有愧疚感，但，我真的沒有害她，我將她送上車站之後，我們就分開了。”
“沒想到，沒多久，竟然就……”
老爺子的聲音有點沙啞，仔細去聽，還能聽到一絲絲哽咽的氣息。
但是這一切，看在慕戰北的眼裏，都引不起他眼中半點漣漪。
“你來找我說這些，就是爲了讓我放過顧氏？”他冷哼。
這個年輕人，真的很固執。
想要改變他的想法，不容易。
其實老爺子到現在，也不知道來找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真的會在意然然嗎？
可是，然然懷了他的孩子……
“慕大少，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情，都和然然無關，如果你對然然還有一絲情義，請你……”
“你對我奶奶有多少情義，我對你的孫女，便有多少。”
慕戰北冷笑，坐在沙發上，斜睨着他。
“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都對不起我奶奶，如果是真的，我奶奶千里迢迢來找你，那就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她？你把她傷的那麼狠！”
顧老爺子沒有說話，他確實對不起他奶奶，可是，當初自己已經沒有選擇。
他不能放下妻兒不管，這是一個男人畢生最大的責任。
“你走吧，今天你對我說的任何話，也不會改變我現在的想法。”
慕戰北不再看他，卻朝門口道：“黎燁。”
黎燁立即推門而入，丁管家也跟在他的身後，進門之後走到老爺子的跟前：“老頭……”
“回去吧，讓他自己好好想想。”
丁管家點點頭，走到他的身後，推着他往門外走去。
正要出門的時候，卻聽到慕戰北冷冷道：“我依舊會調查，如果讓我查到，你和我奶奶的死有關，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顧家。”
丁管家停了下來，顧老爺子臉上沒有態度表情，話語也是淡然。
“隨便你查，我問心無愧。”
丁管家哼了哼，推着他出了門。
門外，還能聽到丁管家隱約傳來的抱怨：“我就說，那混蛋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你求他有什麼用？我們家然然，不稀罕那樣的男人。”
老頭子卻滿懷心事打斷他：“別說了。”
兩個人終於走遠了。
黎燁看着慕戰北，也不知道現在究竟算是什麼情況：“大少爺，那……還出門嗎？”
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少爺約了人，要去看幾個工地。
可現在看來，大少爺好像……沒有出門的意思？
黎燁身爲他的助理，自然要提醒：“大少爺，時間不早了。”
慕戰北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淡漠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裏的信。
黎燁有點好奇，想要看看信中寫了什麼內容。
慕戰北卻臉色一沉，不悅道：“再看，挖了你的眼！”
黎燁趕緊別過來，半眼都不敢再看！“我保證，一個字都沒看到！”
慕戰北懶得理他。
那麼多事情聚集在心裏，一下子，將他多日來的堅持徹底打破。
他沒辦法接受。
可就算不想接受，心裏卻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在跟他說，這封信，是真的。
奶奶當初，真的是因爲被騙了，才嫁給爺爺？
或許這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死，真的和顧家老爺子沒關係？
那麼他一直認定顧安然是他仇人的孫女，這份認定，也是錯的嗎？
慕戰北忽然覺得很煩躁，說不出的煩躁。
他站起來，走到酒櫃前，啪的一聲打開其中一瓶酒，想要給自己倒上一杯。
可酒瓶拿起來，忽然，又嫌棄了杯子。
他擡起手，竟然對着瓶口，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黎燁知道他心情不好，但，大少爺就是這脾氣，什麼都不說，他想要安慰，也無從安慰起。
更何況，大少爺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安慰。
一瓶酒，就這樣被慕戰北一口氣灌了進去。
他隨手一揮，哐噹一聲，酒瓶落在地上，碎了。
黎燁忐忑不安。
卻聽到慕戰北忽然冷笑道：“就算是又怎麼樣？一個背叛過我的女人而已。”
大少爺又在想顧安然，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這麼無情，這幾天，就不至於過得那麼艱難。
正想說什麼，外頭，卻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黎燁走了出去，將房門打開。
“三少爺。”再看身邊的人，黎燁有點訝異，“江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