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看顧薇姿這臉色，心裏便徹底瞭然了。
可是，她已經讓阿北和顧安然在一起。現在，薇姿又喜歡阿北。怎麼辦？
老夫人頓時一陣後悔，她當然希望薇姿幸福。
可是。拆散情侶這種事情，她也不想做，太殘忍了。
“我身體很好。薇姿陪了我很久，我今天很開心。”
老夫人拉着顧薇姿的手。是真的開心。
慕戰北的目光，終於正兒八經落在顧薇姿身上。
顧薇姿想看他。卻又有點不好意思，只能低垂腦袋，揪着自己的手指頭。一臉羞澀。
慕風瑾也走了過來，“奶奶。感覺怎麼樣？”
“有薇姿陪着，奶奶很好。”
不管是慕戰北還是慕風瑾，都是老夫人喜歡的晚輩。
看到他們，她就高興。“風瑾。你也過來坐，你身體也不好。別一直站着。”
“我沒事，在國外修養這麼久。現在，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慕風瑾還是拉來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看到奶奶臉色依舊有點蒼白，兄弟兩心裏都不太好受。
醫生的話，始終還腦海裏徘徊：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還是未知之數。
“沒問題就好。”老夫人看慕風瑾臉色確實好了許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常有病弱的姿態，這會，也算是放心了。
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薇姿。
可憐的小丫頭在顧家吃了那麼多苦頭，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和她的關係。
她那麼堅強，越是堅強，老夫人心裏就越是疼得慌。
“阿北。”老夫人忽然喚道。
“嗯？”慕戰北也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阿北，奶奶有些話想跟你說，你跟我來。”
慕戰北立即推着她的輪椅：“奶奶，想要去哪裏？”
“嗯，就到院子裏走一走吧。”老夫人回頭看了顧薇姿一眼，又有點放心不下。
她看着慕風瑾：“風瑾，薇姿的腳傷了，你照顧一下她。”
慕風瑾只是淡淡頷首，沒說話。
慕戰北推着老夫人，一路推到院子裏，纔在樹蔭下停了下來。
回到她的身邊，他溫言問道：“奶奶，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老夫人一本正經跟他說話，事實上，慕戰北心裏是不安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老人家，在交代後事一樣。
果然，老夫人握住他的手，瞬間就紅了眼睛。
“奶奶知道，奶奶可能活不久了。”
“別瞎說話，奶奶的身體好着，至少能長命百歲。”慕戰北立即打斷。
老夫人卻搖了搖頭，她自己的情況，自己心裏清楚。
長命百歲，那是不可能了，能不能過完今年，都很難說。
就算他們和醫生全都瞞着自己，不告訴她真正的病情，可是，身體是她自己的，能不知道嗎？
“阿北，奶奶有些事情，希望你可以幫我。”
“你儘管說。”
老夫人看着他，這孫子真的很出色，很強大，也很溫情。
雖然外界一直在傳，說他冷漠無情，可是老夫人知道，一旦是他認定的人，他就會守護到底。
可是，想要成爲他認定的那個人，卻真的很難很難。
“奶奶要你替奶奶保護一個人，一個女孩。”
老夫人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過分，甚至，對慕戰北來說，將會是一輩子的負擔。
但，她真的沒有辦法，萬一哪天她死了，她的外孫女怎麼辦？
“誰？”慕戰北臉色有點淡漠。
“就是剛纔和奶奶坐在一起的女孩，顧薇姿。”
他的臉色，更是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這對他來說，是絕對的負擔！
守護這兩個字，太嚴重！他十分抗拒，甚至，一想到就反感。
“阿北，奶奶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和女孩子太靠近，奶奶這個要求，對你來說真的很過分。”
可是她能怎麼辦？不會有人明白她的擔憂，她的外孫女，除了阿北，誰也守護不了。
“奶奶爲什麼這麼喜歡顧薇姿？”
這個女孩，印象中，和她奶奶並沒有什麼交往。
就如他也不明白，奶奶爲什麼對顧安然特別好。
但，慕戰北發現自己原來也有偏心的時候。
奶奶和顧安然好，他就算有疑惑，但，可以欣然接受。
但，奶奶和顧薇姿好，甚至讓他也要對顧薇姿好，那就不僅僅是疑惑的問題，那分明就是一個包袱。
老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
很多話想說，卻又不敢說。
“如果奶奶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想，這件事情，我很難答應。”
老夫人的手抓着輪椅把手，越抓越緊，瘦弱的手指，連關節都在泛白。
慕戰北目光垂落，看着她微微顫抖的手指。
她知道他憐憫自己，也知道自己如果堅持不說，他不會逼問。
但，讓他心甘情願去做，和逼着他做，對薇姿來說，結局將會很不一樣。
“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有血親關係的親人。”
慕戰北沒說話，空氣好像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十月的初秋，落葉紛紛，一片枯葉落在老夫人的頭髮上，斑駁雪色中的一片黃，刺痛了慕戰北的眼眸。
慕家老夫人，曾經也有一個血親骨肉。
她的兒子，慕家的四先生，慕兆邦。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當初，一場大火，奪走了慕兆邦的命，也讓她自己從此惡病纏身。
那時候的慕戰北纔多大？
小小年紀，同樣深陷在這場大火中。
他能活下來，是因爲慕兆邦。
四叔救了他，自己卻葬身火海。
老夫人從此不能生育，再也不能有自己的骨肉。
雖然她是慕家的老夫人，可是慕家這麼多的子子孫孫，跟她都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
慕戰北一直以來對她十分的呵護，就是因爲知道，如果不是爲了救自己，四叔不會死，老夫人現在也不至於連一個骨肉至親都沒有。
現在，老夫人說，她還有一個血親，那麼這個血親，不管是誰，也是他該一生守護的責任。
這是，他欠她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夫人才看着他，幽幽道：“阿北，我知道我這麼要求你，確實很過分。”
“我也知道，只要我說了，你一定會做到，替我保護薇姿。”
她依舊緊緊握住把手，有點激動，更多的是無奈。
“可我就這麼一個外孫女了，我不敢聲張，怕有心人對她不利，也不敢把她認回來，怕會嚇到她。”
“我唯一能祈求的，便是我不在的時候，至少，還有那麼一個人，幫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