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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梳通上下(上)(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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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此言既出,幾乎人人翹首以盼,準備看看官家這一陣子在東京到底收攏到了什麼水平的相撲手?

    夯土而成的檢閱臺,之前爲了方便檢閱,本身就稍微有些階梯層次,天然形成了一個所有人不必起身便可一起使用的觀賞臺,而隨着馮益言語,很快,就在檢閱臺的前方平地上,立即便有數百御前班直振甲涌上,大略圍起了一個場地。

    衆人愈發振奮,因爲這本是御前相撲的姿態,以往皇室舉行相撲,都要外圍甲士,豎旗立鼓,然後說不得還會許圍觀達官貴人當場下注,然後勝者非止得錢,說不得還有賞官,敗者也無憂,因爲自有官家替敗者掏錢。

    不過,僅僅是片刻之後,在場文武便齊齊變色,因爲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的官家心腹楊沂中忽然閃出,卻是親自下場帶來了一羣特殊的‘相撲手’……初時,還有人以爲是看錯了,但隨着無人敢輕視的楊統制上臺行禮彙報,所有人卻都再無懷疑,部分東京留守司出身的統制官們甚至有些驚惶起來。

    “官家!”

    楊沂中俯首而拜。“逆賊張遇及其部軍官三十人俱已帶到。”

    周

    邊四野,整個軍營依然處於喧嚷之中,而春風微動,順汴河鼓起,本有呼嘯之態,但御駕所在的檢閱臺上卻早已經鴉雀無聲,幾位相公微微蹙眉,相顧思索,卻因趙官家未道明原委,所以並不着急勸諫。

    但可以想象,如果趙官家沒有任何理由就真要當場做些掉份子的血腥之事,譬如強迫張遇和其部屬互毆取樂,而非明正典刑,那不止是他們,此間上下文臣,都一定會出列抗議!

    而且,官家難道不知道,這張遇乃是東京留守司出身,死便死了,如此場合來做文章,反而會讓東京留守司諸官心生疑懼嗎?

    正在整編之時,對於這些盜匪出身的軍頭本該不做額外刺激纔對。

    “將人帶上來。”閱兵完畢,換成了那身大紅常服的趙官家一臉平靜,卻是直接應聲。

    楊沂中回頭只是一招手,便有甲士將系在一條長長繩索上的幾十人給扯到臺上,爲首一人正是前東京留守司統制官,一窩蜂張遇。

    而張遇上得臺來,渾身污穢、狼藉不堪,再無往日威風,卻還是強做鎮定,仰頭不語……其實,這是他自己心裏明白,真要是有活命機會,他肯定會直接跪倒,藉着臺上許多東京留守司同僚舊人的好處求一條命的。

    然而,這不是南陽一戰的罪責擺在那裏,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今日註定沒個好結果嗎?

    身爲官軍,卻清洗了城中抗金文武,開城降金,直接壞了五河防線;降金之後,裹挾城中士民,驅趕他們去圍攻大宋官家所在的陪都,而且屢次與南陽官軍正面交戰;敗退之後,狼狽西走,卻遭遇譁變,又爲西平翟衝所破,兵馬也爲之一空……此戰種種,他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性。

    只是不知是什麼死法罷了!

    “你就是一窩蜂張遇?”趙玖平靜問道。“南陽城驅民填溝,後又造了甬道的那個?”

    張遇看了眼座中那個大紅袍子的年輕官家,一聲不吭。

    “你這人,還有你這些部屬,本來罪不可赦,但今日朝廷閱兵犒賞,卻未嘗不能與你們一個機會。”趙玖並沒有理會對方的無理,也沒有理會左側無數豎起眉毛準備出列的‘諍臣’,而是繼續自顧自言道。“朕聽說,你在你軍中,驅士民爲卒,士民不許,你便要他們兩兩互搏,以定生死,然後死者棄地、生者爲卒……朕今日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張遇終於動容,卻又有些難以置信之態,其人身後三十名軍官也都頗露訝然之態。

    文官們自然也是各自訝然,他們不是不想勸諫,而是一時遭遇反轉……原本是想勸趙官家不要過於掉份子之類的,此時卻擔心這張遇萬一能活,反而弄巧成拙!

    難道因爲趙官家一時興起,便使得如此卑劣逆賊得以偷生?這可是讓南陽諸臣受盡了苦的那個逆賊!

    這事太過分了!

    只是,今日不知爲何,所有人都存了幾分小心,不到趙官家最後說出‘生者得赦’之類定論,居然無一人出列,尤其是他們看到此番隨官家一同來河陰的御史中丞胡寅、翰林學士林景默這二人都束手無言,安坐不語後,就更是存了個小心。

    而就在下面文武各懷心思之時,趙玖卻已經指着張遇身後衆犯相詢:“爾等三十人,乃是朕讓楊統制專門挑出來的,皆是張遇用那法子選出的人,都經過一次這等事,應當知道規矩吧?”

    這羣張遇部軍官自然叩首以對,卻又截然不同,有人紛雜求饒,有人卻口稱聖恩,而立在前面的張遇也稍露笑意。

    “那就下去吧!”趙玖也不再耽擱,而是揮手斥退。“你方三十人,算是一窩人,張遇自是一窩蜂,這一窩蜂與一窩人,今日只能有一方活下來……活者得赦!”

    此言一出,檢閱臺上,人人色變。

    文官們和大部分武官皆是交頭接耳,儼然是一番‘果然如此’之態,甚至有人笑出了聲,那三十人則是大喜過望,不過也有部分武將,尤其是那些東京留守司出身的武官,不由面色凜然,繼而小心起來。

    當然了,張遇本人也是面上瞬間沒了血色,他情知今日到此爲止,有心趁機在這臺上喝罵兩句,壯些血涌之氣,但剛要開口,與他拴在一起的那三十名部下便迫不及待往下方而去,居然將他生生拽倒,然後硬是拖着他翻滾下了檢閱將臺。

    待下了臺,入了甲士陣中,自有班直將一些短刀、匕首、棍棒投下,那三十人或得了兵器,割開繩索;或來不及去搶兵器,直接連着繩索便將張遇按住。

    然後衆人一擁而上,宛如羣狼噬肉,幾乎是片刻之間,便將這一窩蜂給捅成了一蜂窩!

    而張遇今日從頭到尾,甚至都來不及說一言,喊半聲,便淪爲一塊爛肉。

    三十人得以赦免,歸爲軍隸,自是感恩萬謝而去,而地上那塊爛肉卻不免影響大家食慾。

    而檢閱臺上陷入了詭異沉默之中片刻之後,正當東京留守司統制官馬皋在幾名同僚的目光交流之中一時按捺不住,準備出列上前之時,忽然間,他身側一人卻比他更早咬牙出列。

    衆人看去,卻正是東京留守司統制官王善……然後,各自心動。

    “王卿有話要說?”趙玖似笑非笑。

    “官家!”春日午後漸漸起風,王善額頭汗水微沁,卻是勉力相對。“官家,張遇罪過極大,落到這個下場,也是這廝活該!但昔日他也是與臣等稱兄道弟之人,既然死掉,臣想爲他收屍!”

    “你倒是頗講義氣。”趙玖輕聲感嘆,卻又看向了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的万俟卨。“万俟卿竟也有話說?”

    “官家!”

    万俟卨趕緊出列來到王善身側,拱手行禮後便昂然相對,望之正氣凜然。“臣以爲王統制所言荒謬至極,張遇這賊廝,本罪無可赦,而其人逼迫良家士民生死互毆,驅趕百姓填溝爲一棍漢,卻已經違逆人道,堪稱慘絕人寰……故依臣看,今日官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雖稱絕妙,但猶然不足!正該懸其屍,傳送諸軍,以爲後鑑!”

    王善張口欲言,卻無聲息。

    而万俟卨一言既落,卻又接連不斷,指點不停,器宇軒昂:“非止如此,如王善等輩,昔日爲賊,亦多有軍紀不治之惡,隨後雖有宗留守招撫言辭,不該再行追究,但今日爲如此惡賊迴護,顯然賊性不改,臣以爲當罷其軍職、收其部屬、貶爲庶人,以儆效尤!”

    王善趕緊下跪低頭請罪。

    而周圍人聽着,四位宰執帶頭,個個坐在位中,宛如木雕,引得所有文臣各自凜然。另一邊,幾位帥臣面面相覷,有心想開口,卻在偷瞥了一眼趙官家後,各自老實如常,而見到自家主帥無語,韓、張、李、嶽、二王等部,也都紛紛肅然不語。

    唯獨一波沒了頭緒的東京留守司諸官,在交換了許多眼神之後,愈發驚恐,然後馬皋帶頭,除了酈瓊以外,十幾名統制一起出列叩首,卻是一起爲王善求情,聲稱要用戰功換得官家饒恕王善……驚得對面權邦彥和郭仲荀幾個東京留守司文官一時尷尬到惶恐的境地。

    趙玖微微失笑,便要說話。

    卻不料,万俟卨絲毫不懼此等場面,反而立在那裏,繼續凜然相對:“官家!切不可爲這些軍痞所惑,據臣所知,馬皋等十統制,在國難之時,不思出軍營救韓太尉,反而私下聯絡,退兵合流於扶溝,然後仿效太祖當日行爲,結爲異性兄弟,相約同生死、共富貴……官家,這些人非止賊性不改,甚至全都心存不軌!”

    風起旗揚,將臺之上愈發安靜,下跪諸統制中,居然有人本能去摸腰間,然後才忽然醒悟,面聖宴飲,兵甲俱除,而與此同時,臺下臺上,御前班直們倒是人人披甲執銳,和左右文武一起,冷冷看着這羣人……並時不時去瞅一眼臺下那堆爛肉。

    ps:感謝新萌雲哥的fans……萬分感激……這是本書的第六十六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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