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之後,一行人簇擁着老郡公回到了榮熙堂。
看着依舊沒有絲毫老邁之相的丈夫,許氏心裏越發酸楚。
上一次她同他見面,還是鬱哥兒去京城之前的事,隨便算一算都有半年多了。
半年多不着家,他卻不見分毫頹廢邋遢,哪裏像個六十多歲的老光棍?
如果不是能肯定他一直都住在大營中,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養外室了!
許氏深吸了一口氣,眼睛都憋紅了。
這個男人她愛了幾十年,卻也恨了幾十年。
從前她巴不得他日日都能回府,如今卻恨不得他永遠都不要回來!
她站起來隨意行了個禮:“老郡公回來了。”
桓老郡公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許氏也不與他客套,身子一歪便坐回了椅子上。
桓崧的心還是虛的,本不欲往父母跟前湊,可在座的人輩分都比他低,他真是想躲都躲不掉。
硬着頭皮坐在了桓老郡公下首,他低垂着眼簾,哪裏敢往母親那邊看。
許氏這時纔看見他,恨不能一巴掌甩過去。
都是做祖父的人了,還是半分長進都沒有!
既然都已經睡過頭了,那就該接着睡。
她方纔對鬱哥兒說他身體不適,尤其不能見風,他現下突然跑到這兒來,還帶着一臉的酒色之氣,不是在打她的臉麼?!
桓崧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若是母親知曉自己剛被父親拿了現行,還不定會生多大的氣。
姚氏見丈夫處處不得臉,只能強作歡顏去老郡公身邊湊趣。
“兒媳要恭喜父親,您老人家很快又要有兩位孫媳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桓老郡公雖不喜歡阿諛逢迎的人,倒也不好太過冷落姚氏。
他笑道:“咱們一家人許久都沒有一起喫團圓飯了,那就好好熱鬧一下。
老二媳婦病中不宜勞心,這事兒就交給老大媳婦去操辦。”
“是,兒媳一定盡心。”姚氏趁機又道:“二弟妹的身體養兩日也就好了,家宴就定在三日後,父親意下如何?”
桓老郡公點點頭:“如此甚好,你再把惜兒一家請來,許家、喬家和姚家也下個帖子,人多了熱鬧。”
姚氏越發歡喜:“是,父親。”
桓鬱暗暗好笑。
在京城的時候,他總覺得蕭家人丁比桓家興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熱熱鬧鬧的。
今日聽祖父這麼一說,他才意識到桓家的人口其實一點也不少。
單是姑姑一家就有七八口人,而且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湊在一起能把整座府邸都給算計了。
他本不喜歡這樣的熱鬧,但也不能違逆祖父的意願。
只是他本來打算明日就動身前往武威郡的,現在只能往後推一推了。
聽說老郡公沒有把自己的孃家落下,許氏的面色好看了些。
就因爲老郡公中秋節時沒有回府,父母那邊便多有微詞,大嫂還暗地裏譏諷了她幾句。
所來說去,女人在府裏究竟有沒有地位,還是要看男人。
即便是假的,也好過半點都不關心。
一家人用過飯,向淑雅隨桓郡公去探望喬氏,桓老郡公則帶着桓鬱和桓際回了書房。
沒有了老郡公和二房的人,姚氏再也笑不出來了,端起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許氏顧不上同她計較,冷眼看着桓崧:“你不是在芳姨娘屋裏歇着麼,怎的會同你父親在一起?”
桓崧不敢隱瞞,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許氏大怒,隨手抓起杯蓋砸了過去。
桓崧反應不慢,穩穩接住杯蓋,苦着臉道:“娘,都什麼時候了,您就是再不高興又有什麼用?”
許氏冷聲道:“方纔老身聽鬱哥兒說了那弋陽郡主和花家姑娘的情況,的確是沒有什麼用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桓陳笑道:“祖母莫要被阿鬱的話給糊弄了。”
許氏挑眉:“陳哥兒此話怎講?”
桓陳道:“孫兒剛開始的時候也被他的話給唬住了,可隨後又仔細想了想,阿鬱是故意用那些話打壓咱們呢。
蕭家和花家的姑娘身份尊貴是肯定的,但京中貴女是什麼德行,孫兒也有所耳聞。
尤其是那位弋陽郡主,您別看她是皇后娘娘的嫡妹,卻沒有學得半分皇后娘娘的端莊賢淑。”
蕭姵的事蹟許氏倒也聽人說過幾次,但她並沒有當回事。
定國公府的嫡女,皇后娘娘的嫡妹,有封號和封地的郡主,這麼好的條件落到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還不得上天了?
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小的將軍之妹,自幼還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幾十年前,她眼中能看得見誰?
所謂的端莊賢淑,還不都是不得已而爲之。
在不需要討好別人,尤其是不需要討好男人的情況下,誰不想飛揚跋扈?
許氏道:“那不過是旁人眼紅弋陽郡主,所以才那樣說的。
以阿鬱的條件,讓她動心動情並不難。女孩子麼,一旦動了真心,自然會安心過日子。”
桓陳不以爲然道:“祖母有所不知,那弋陽郡主並非霸道張揚這麼簡單,她可是自幼習武的。
孫兒聽說去年秋狩,她可是一連五日奪魁,騎射功夫無人能及。”
許氏嗤笑道:“你們還是太年輕了。該信的不信,不該信的偏要當回事。
弋陽郡主纔多大年紀,姑且當她一出世便開始習武,也不過十四五年的功夫。
京城臥虎藏龍,陛下身邊有的是絕頂高手。
若非他們故意相讓,就憑她一個小姑娘五場奪魁?別可笑了!”
其實桓陳的想法同許氏是一樣的,根本沒有把蕭姵的實力當回事。
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替父親解圍罷了。
他附和着笑道:“祖母果真是見多識廣,孫兒受教了。”
一旁的桓瓊也酸溜溜道:“我也不信弋陽郡主能有多大的本事,當誰沒練過武功呢!
像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放着好喫好喝好玩的日子不過,誰相信她能吃得了那樣的苦?”
一家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正所謂三人成虎,就連一開始還有些警惕心的桓崧和姚氏,也把兒女們的話當了真。
弋陽郡主不過是徒有虛名,仗着身份耀武揚威罷了,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