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除了喬氏,全都是極聰明的人。
桓巖的態度十分謙恭,卻把桓家,或者說是桓老郡公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那便是他真心期盼兩位孫媳婦早些過門。
身爲一國之君,天慶帝當然不喜歡受人逼迫,但桓家的情況實在特殊,讓他不忍拒絕,更不忍責備。
幾十年來,桓老郡公爲大魏立下了無數功勳,卻從未主動向皇帝討要過任何好處,更沒有倚仗功勞做過半件逾矩的事。
鳳平帝生前就不止一次對天慶帝說過,將來有一日若是桓老郡公有什麼願望,一定要儘量滿足他。
況且桓老郡公與蕭老國公年紀相仿,後者的重孫輩不僅數量多,年紀最大的都快十歲了,他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桓巖方纔提出請欽天監擇吉日,天慶帝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管欽天監擇出的吉日有幾個,婚期只能是最近的一個。
花貴妃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又見他對桓老郡公的態度極爲敬重,不免有些着急。
蕭姮忙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花貴妃抿抿嘴,把快要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
用過午膳,桓家四口人告辭離去,天慶帝也回了御書房。
蕭姮揮退宮人,道:“有什麼話現下可以說了。”
花貴妃悶聲道:“我認識陛下幾十年了,還是頭一回見他這麼好說話。
看來咱們必須得儘快把嫁妝備好,說不定年後就得送小九和曉寒遠嫁了。”
蕭姮拍拍她的手:“桓老郡公年歲大了,自是盼着孫媳婦早些進門,別說是陛下,咱們也不忍心拒絕。”
花貴妃嘟囔道:“那你就忍心看着小九和曉寒喫苦啊?”
蕭姮被她逗笑了:“不是還有你麼?”
花貴妃瞪了她一眼:“合着她們倆是我一個人的妹妹,你就撒手不管啊?”
“咱們倆誰跟誰啊,你管了也就等於是我管了,對吧?”
“你……”花貴妃壓低聲音道:“這種事情不能單和小九曉寒說,最好是同兩位妹夫也說清楚。
待她們年歲再大一點,一切不都水到渠成了?”
蕭姮彎了彎脣:“這話我可開不了口。”
花貴妃擰了她一把:“真是的,誰讓你去說了?”
“你我都不好開口,陛下也不可能親自出面去談這種事情,不如……把這個任務交給令尊大人?”蕭姮建議道。
“這樣的餿主意也就是你想得出來!”
“如果我也有一個好爹,這事兒也不用煩勞花侯了。”
花貴妃說不出話了。
自己這輩子什麼都及不上阿姮,唯有父親比她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蕭姮噗哧笑道:“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本宮等你的好消息。”
花貴妃氣鼓鼓道:“桓老郡公也真是的,又不是單有阿鬱和阿際兩個孫子。
我聽說他那長孫早都娶妻納妾,如今已是兒女雙全了。”
蕭姮笑道:“這怎麼能一樣,桓郡公可是記在老郡公元配妻子名下的。
長房人丁再興旺,與二房又有什麼關係?”
花貴妃嘆道:“話雖如此,桓郡公畢竟也是老郡公夫人許氏的親兒子,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斷乾淨的。
從前咱們總以爲桓家最主要的問題出在喬氏身上,沒想到她竟是這個樣子的。”
聽她這麼說,蕭姮也有些頭痛。
方纔用午膳時,她趁衆人不注意向桓鬱問了幾句喬氏的情況。
桓鬱的回答算是稍微安了她的心,喬氏的確是一個沒有多少心機的婦人,否則她也不可能養出桓際那樣的兒子。
可喬氏的簡單,恰好證明了桓家的複雜。
如果沒有人從中作梗,當年喬氏是怎麼進門的?她和駱氏又怎麼會同一日生產?
想來作妖的人肯定就是老郡公夫人許氏和大夫人姚氏。
甚至於那位大老爺桓崧都脫不了干係。
桓老郡公和桓郡公軍務繁忙,內宅中的事情不可能指望他們。
桓鬱和桓際雖然聰明,也不可能讓他們去和親祖母撕扯。
喬氏自身難保,小九和曉寒都不擅長內宅爭鬥,將來難免會喫虧。
花貴妃推了推她:“方纔用膳的時候我見你同阿鬱說了幾句,是不是在問那喬氏?”
蕭姵道:“你那眼睛可真是夠尖的,他說喬氏並未僞裝,而是真的沒什麼心眼。
我估摸着桓家最難纏的還是許氏和姚氏。
當初我只顧盯着桓郡公這一房了,你大姨母信中有沒有特意提過這兩個人?”
花貴妃想了想:“許氏乃是老郡公同僚的妹妹,正因爲如此,當年她纔能有機會嫁給桓老郡公。
許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天水郡,在京中並沒有什麼要緊的關係。
倒是那姚氏,十四歲之前一直都是在京城裏生活的。”
蕭姮挑眉:“聽說她出身世家,父親也是做官的。
京中官員姓姚的也有好幾家,究竟是哪一家與她有關聯?”
花貴妃道:“便是那刑部尚書姚啓年府上,據說姚氏的父親與姚尚書乃是堂兄弟。”
蕭姮沉吟了片刻,嗤笑道:“那許氏爲了一己私利,還真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當年桓老郡公和桓郡公父子二人正在與流雲國交戰,她便趁機給兩個兒子都定下了親事。
沒有繼承權的長子定的是官家嫡女,身爲世子的次子定的卻是普通鄉紳的女兒。”
花貴妃也道:“她的惡毒還不止這些,喬氏若只是出身不好,恐怕也難入許氏的眼。”
蕭姮點點頭。
喬氏容貌出衆心思單純,這纔是她被許氏看中的根本原因。
假若當年老郡公沒有爲次子定下駱氏,桓郡公回府後依舊要迎娶喬氏爲妻。
除了沒有桓鬱這個人存在,如今郡公府的形勢也好不到哪兒去。
花貴妃嘆道:“何苦來哉!不管記到誰的名下,兒子總是自己親生的。
只可惜桓老郡公這樣的大英雄,竟娶了如此不堪的女人爲妻。”
這輩子沒能嫁給專情的男子爲妻,是她最大的遺憾。
所以當花貴妃聽說桓老郡公迎娶早逝的未婚妻的牌位進門,甚至爲她守到了三十歲時,他便已經成爲了她心目中最值得尊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