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兒子也很委屈啊，當年我又沒有讓我娘對不起我姐，我又沒有讓她對我一個人好！再說了，我娘，哪裏對我好了？人家有天有地有房有產，我有什麼？一個窮字罷了！連娶媳婦的錢都是我自己出工，一文一文賺的。我娘對我偏心了？這偏的是哪門子心？一點都不值錢的心嗎？”
“老人也很委屈啊，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你們養大，你們就是這麼對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小女兒倒是懂事，哥哥姐姐都都難，那就我來照顧娘吧。但是那老婦人又說了，那怎麼成？我去了女兒家住，家訪鄰居們要戳我兒的脊樑骨了，說兒子不管我我才只能去女兒家的，那女婿也是，也要戳我兒的脊樑骨，處處都要拿出大爺的氣派，說我養你們孃的，你們以後都得對我客氣點。那還成個什麼世界？兒子以後還怎麼活？在街坊鄰居們面前擡不起頭，在自己媳婦面前擡不起頭？那可不行，萬萬不能！”
“所以啊，老人爲了兒子的顏面，仍舊拉着我的手哭訴自己的苦，最終賴在我身上，說讓我給養老送終了。我到了她家，錢是沒有的，畢竟貧道是真窮，但是她卻火了過來，逢人就說我是她乾兒子，是個孝順孩子呢。”
“我只是哭笑不得，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最終給她送了終。”
“只是後來我纔想明白一件事，在這一整件事中，誰都不委屈，誰又都委屈，連我在內，哪有什麼好人吶？”
明啓想了想，一邊想一邊說，“若是這件事情，似乎的確沒有好人。”
明啓已經想好了，便和盤托出，“一個凡間的婦人，重男輕女實在不是什麼必死的大過錯。她的兒女們也各有各的難處，各有各的道理。就說那女兒說的，潑出去的水便覆水難收，似乎不錯，那兒子說的自己沒有要求老婦人對他好，所以老婦人現在想提什麼要求，都不能被同意。尤其那小女兒邀請老婦人去家裏住，明顯是好意，可老婦人卻爲了兒子的面子拒絕了，這不是更要致小女兒於窘境嗎？試想一下，在凡間，女孩子哪有什麼地位可言？她的小女兒必是爭取了許久才能接她過去同住，她非但拒絕，還傷了小女兒的心。這就是沒有設身處地爲孩子們想想。
見微知著，那老婦人不知這樣傷了多少孩子的心啊。
再說萬井掌門，您路過遇到老婦人生活拮据，因爲您也拮据，其實是沒有辦法幫她什麼大忙的。但是您非但沒有離開，還深入地管了那壯閒事。後來又後悔了，因爲這閒事實在是管的不倫不類，一個老人，六個兒女，竟然沒有一人說您好的。您是不是覺得自己灰頭土臉了？所以心有不甘纔去的冥界？“
“正是。”
“明啓很想知
道，掌門覺得那些癥結在哪？該怎麼解決呢？”
“很多事情啊，的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可是當你循着那脈絡一直往上看，往上導，總有線索。”
“萬井掌門。”明啓皺着眉，還是問出了問題：“掌門覺得自己當時的錯誤是什麼呢？”
“力所不逮，應該承認。”
“那掌門，萬一開始覺得自己氣力足夠，半途已經無所抽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力所不逮，該當如何？”
“具體情況不同，辦法不同。”
“比如呢？”
“承認自己的過錯，提升自己的能力，尋求外人的幫助。”
明啓思索良久，對着萬井深施一禮，“前輩，事情有對有錯，六界之人各有不同，對一件事情的理解也會出現很大的偏差和不同，晚輩以前只追求心安，從來沒有想過別人的心是否安，更沒有想過怎麼讓別人心安，今日前輩講學，醍醐灌頂，還請前輩受晚輩一拜！”
萬井挺直腰板，雙手抱着大拂塵，受了明啓一禮。
等明啓站直身體，萬井也深施一禮，“很多人和事，要遇到了才能明白，今日我遇到了，也明白了，當有這一拜。”
明啓沒有躲閃，也受了萬井一拜。
明陽見萬井這樣，面露笑容，大哥就是厲害，能受蜀山前掌門一拜。李毅臉色鐵青，束嚴也心情複雜站在萬井身後。
大人們的正事聊完了，萬井正要轉身離開，小道童問道：“師父，我能跟大哥哥去玩嗎？”
“去吧。”
小道童咧着嘴笑，抱着明啓的大腿，扯着明啓的衣角，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哥哥，我們今天去拿兩個蘋果吧，我也想喫。”
“好啊。”
明陽一把按在小道童腦袋上，“你自己不會去拿啊？”
“我拿兩個蘋果，不給你喫。”
“我自己不會拿啊？”
“不給你！”
明陽翻了個白眼，笑眯眯對明啓說：“我大哥給我。”
明啓毫不猶豫，“不給。”
“啊？”明陽覺得自己被拋棄了，怎麼一個小屁孩來了，自己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大哥？”
明啓笑着領着小道童往食堂去了，萬井帶着四位長尊離開，蜀山弟子也有序離開，花徑之上，就剩下明陽，孤零零一個人，他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這是招惹誰了。
“都走了？什麼意思嘛？”明陽正在奇怪，芷越閃了出來。
明陽斜着眼看芷越，“呦，這不是討人厭的芷越嗎？”
芷越並不惱怒，稍微拱手，“見過魔界二公子。”
“不用了，你要真有心，以後看見我麻煩繞行，省得我看見你，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二公子，那天實屬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
“二公子當時要進入鎖妖塔，我作爲蜀山弟子自然要攔着，況且當時我奉的師命就是要攔住一切妖魔鬼怪進入鎖妖塔，爲了保證鎖妖塔的安全，芷越可以豁出性命。”
“所以說你們這幫蜀山的眼睛不好使，心也瞎！”
芷越一施禮，“這的確是我的過錯，我已經向師父請過罪了，師父也責罰過我了。”
“李毅？那老頭會因爲這事責罰你？他沒誇獎你兩句，我都跟他姓！”
芷越奇怪地看明陽，心想：這人是師父肚子裏的蛔蟲嗎？怎麼猜的這麼準？
明陽可沒空搭理芷越，就是因爲她自己才進錯了層，陸離才入了魔，險些鑄成大錯。
“哼。”明陽一推芷越，打算離開，芷越卻開口道：“當時情況萬分緊急，誰又能保證自己沒有犯錯呢？你大哥不也想捨棄你和陸離，保全大局嗎？”
此言如雷劈一般，明陽定在原地，許久才緩過神來，“你，你說什麼？”
“大公子沒有告訴二公子嗎？當時戚平柳說，要在鎖妖塔大陣之外再結新陣，抱住鎖妖塔不倒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最大的難點就在於，陸離與你將出不來了。那個時候，陸離入魔，萬妖很快就要拔出自己，劈開鎖妖塔，陸離之罪，百死莫贖，但是你呢？你不過想救你的小師妹，不過是被妖女騙了，不過是因爲我的影響進錯了層，你何罪之有？但是你大哥，爲了他心中所謂的大義，爲了所謂的大局，眉頭都沒有鄒一下，就跟戚平柳說，願意助蜀山結陣。二公子，那不就是捨棄了你嗎？”
“不可能！你胡說！”明陽怒目圓睜，“我大哥怎麼可能這麼做呢？我大哥絕不會這麼做的！”
“看來大公子真的沒有二公子，也難怪，當着你的面對你千般好，讓你覺得他就是你的好大哥，揹着你卻要至你於死地，讓你和陸離都出不了鎖妖塔，陷你們於萬劫不復的禁地，再也出不來，你當然不會信了。”
明陽搖着頭，“新陣結了又怎麼樣？陸離已經恢復了心智，萬妖沒能破開鎖妖塔，我就算被困在裏邊，也是一時的，你以爲你們蜀山可以私自關押一個魔界的公子嗎？你太高看你們蜀山了！”
“我們當然不敢私自關押一個魔界的公子，可是二公子，當時大公子做決定的時候，陸離還在心魔之中，誰能知道里邊的情況，就算你一直在裏邊，不也不知道陸離那邊的情況嗎？既然沒人知道里邊的情況，就無人敢打保票陸離會恢復心智，更沒有能說你能活着出來！這麼看來，你二公子在他大公子的心中的地位，也不怎麼樣嘛。虧得你還自鳴得意，覺得你大哥哪裏都好。”
“你給我閉嘴！”
“哼，明陽，你膽敢在我蜀山橫行，不就是
因爲你大哥法力高強，你覺得我們蜀山拿你們沒辦法嗎？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要不是你爹是魔界的魔尊，我們蜀山會怕了你？你要是就依仗自己的本事，敢這麼行事？敢在蜀山撒野？你不過仗着家裏的勢！可是今天你知道了，在你大哥心裏，你不過也是隨時都可以犧牲的可憐蟲，他嫌你礙眼了，隨時都能把你踢開！”
明陽一把掐住芷越的脖子，芷越卻笑着，“魔界二公子好生威風，我一個蜀山弟子，就算被你打死，又有誰會真的追究你二公子的責任？再加上你那個好大哥站出來給你說兩句好話，我們蜀山就當沒有我這個弟子，我死也就死了。可是你在你大哥那裏可不好交代啊，畢竟你得學乖一點，讓你大哥日後遇到事情的時候，不要輕易捨棄你！哈哈哈哈！你趕緊回去當你的乖弟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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