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實在坐不住了,叫陸離有事用傳聲筒聯繫,自己則大搖大擺在蜀山裏晃盪。
蜀山弟子中,視妖魔爲洪水猛獸,眼中釘肉中刺。
要說蜀山弟子們已經憋屈到了極點。
一次神妖大戰,蜀山去五回一,且不說大難之中逃生的弟子受到了多少創傷,那些沒有去的弟子又何嘗不是震驚哀痛。
鎖妖塔異動,被蜀山驅逐的秦白、叛離神界的戚平柳,魔界的兩位公子,還有一個被關在鎖妖塔裏的妖女,在多方協助下,鎖妖塔才得以保全。
現在,兩位魔界的公子就住在蜀山,還口口聲聲要等妖女出鎖妖塔。
嚮明啓發難的蜀山弟子怎麼可能真的只單單爲了一個蘋果,他們是心裏有氣無處排解。可惜明啓覺不是什麼軟柿子,弟子們再受挫折,明陽又沒有眼力價的瞎晃悠。明陽走了一圈蜀山,覺得這蜀山的確不錯,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綠樹紅花賞心悅目。就是蓮池已經被圖姚給毀了,沒了那傳說中的聖地,稍顯美中不足。
看過了美景,便看看蜀山弟子,要說神仙人物的確是個褒義詞。明陽雖然不喜歡蜀山弟子,更不喜歡神界之人,但這裏的男子全都青春洋溢,器宇軒昂,女子也溫婉動人,顧盼生輝。
明陽點點頭,“不錯不錯。”可明陽轉念想起魔界的那些人上人,“還是不如我們魔界。”
明陽看夠了人,便揹着手蹦蹦跳跳沿着石板路往前,在他不過是萬般無聊中做的無聊事,可在蜀山弟子眼中卻是切切實實的挑釁。
果然,明陽沒有蹦躂幾下,去路就被蜀山弟子攔住。
明陽來頭都不擡,“好狗不擋道。”
蜀山弟子也不客氣,二話不說便出劍,明陽向後翻身,後退出兩丈落地。
這些天不僅蜀山弟子心中憋着一口氣,明陽心中的怒氣也早就溢出來了。
若是蜀山客客氣氣,看在明啓的面子上,明陽也就忍了,事已至此,倒是甚合明陽心意。
既然雙方都看不過眼對方,不如一戰!
明陽大步向前,一拳砸在那弟子胸口,弟子以傷換一劍,劍氣掃過明陽飄逸在空中的頭髮,若不是他躲得快,半張臉都要沒了。
明陽一根手指捲起短了半截的頭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斷我發,如砍我頭,我若真的有失,我大哥可要傷心死,那可不成!”
那蜀山弟子被明陽打了一拳,“蹬蹬蹬”倒退十幾步才終於停下,單膝跪地,大口嘔血。
明陽眼神冷峻,避水短劍已經在手,殺機已起。
花徑之上,亮出十八弟子劍,明陽雙手握劍,左砍右挑,“叮叮噹噹”火花四濺。
最先出手的弟子擦着嘴角的血,眼睛已紅,衝進廝殺之中。
明陽與陸離在向北的教導下,最善於近身搏殺,以一敵十不在話下。但是因爲曾經的特訓都是幻境,也留給了兩人一個通病。就是與人廝殺絕不惜力,以傷換傷,生死相搏,玉石俱焚也在所不辭。
蜀山弟子也不是銀樣鑞槍頭,心中有大悲憤者,往往不惜死力。
明陽左腳一用力,原地轉了一個圈,避水短劍猶如噴灌一般,賞了衆弟子,一人一盆水,大家頓時透心涼,有些人冷靜了一點,另一些更加生氣。
明陽扛着避水短劍大笑道:“變成落湯雞了?那我可要痛打落水狗!”
不等明陽過夠嘴癮,蜀山弟子飛身跳開,花徑之上只剩下明陽,明陽還以爲他們打不過跑了,剛想得意幾句,一把把蜀山弟子劍飛起,在空中排列整齊,裏裏外外總計三層,
劍陣環着明陽,一把避水短劍已經不夠,明陽結出結界。
兩方似乎又回到了每次打架的死衚衕。
劍陣無法刺透結界,明陽也打不贏蜀山弟子。
“大哥哥。”
“嗯?”
“他們爲什麼總是打架?他們的師父不打他們屁股嗎?”
“不打。”
小道童又蹲在地上雙手拖着頭,“有一次我淘氣,師父生了大氣,把我屁股打開了花,我疼了一個月才長好,卻漲了記性,再也不敢淘氣。”
“能漲記性的人畢竟是少數。”
小道童仰着頭,好奇地問:“怎麼會漲不了記性?屁股開了花,睡覺只能趴着,喫飯只能站着,就連走路都難。大哥哥,當時我惹了師父生氣,生怕師父不要我了,我哪敢拖後腿?扭着屁股也得跟上師父呀!我可是將眼淚嚥進了肚子裏,都這樣了,我能不漲記性?”
明啓笑容明媚:“要是所有人都能這麼想,那就好了。”
小道童打拉着腦袋,“師父說,大人的世界紛紛擾擾,讓我珍惜現在的好時光。”
明啓也蹲下身,一手按着小道童的腦袋,笑着說道:“你師父說得對。”
“大哥哥,那不是你弟弟嗎?你不管管嗎?他好像要輸了,打不過了。”
明啓遠遠看着劍陣下的結界,笑着搖搖頭,“打不過是肯定的,輸也不至於。”
小道童歪着腦袋:“大哥哥,你和師父一樣,愛說叫人聽不懂的話。”
“沒關係,有些話是說給自己聽聽的。”
小道童低着頭,嘟着嘴,“大哥哥是不是嫌我笨?”
“怎麼會呢?”明啓想了想,明陽小時候,自己就是萬事都自己擔,從來沒有讓明陽操心過。這些天明啓也在想,是不是應該早點讓明陽懂點事,起碼知道世事艱難,不會如此胡鬧了五百年。
“小孩兒,你看他們,誰也打不贏,也打不死的,不用擔心。”
“那他們爲什麼還打?待着不好嗎?”
“那出不了氣呀。”
“出什麼氣?”
“他們呀,心裏有氣,想找人發,又不知道該着誰好,那既然大家心裏都有氣,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也好。”
“是誰惹了他們不高興嗎?爲什麼不去找惹他們不高興的人?難道打不過嗎?”
“就是彼此惹了彼此不高興啊。”
“不能坐下來談談嗎?”
“怎麼談呢?”
“就是自己錯了唄。”
“錯是這麼容易就認得嗎?”
“認錯還不容易。”小道童站起身來,一板一眼說道:“我錯了,對不起,別生氣了。”又邁了一步在旁邊:“沒關係,我也錯了,你也別生氣了。”
明啓哈哈大笑起來,“小孩兒,那是小孩兒的道歉。”
“那大人是怎麼道歉的?”
“大人?大人不道歉。”
“啊?”小道童更加驚奇了,“你又騙我。”
“我怎麼騙你了?”
“師父就給我道歉,師父說道歉也沒什麼難的。”
“哦?”
“當然了。”小道童揚着小臉,一臉自豪,“師父說,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麼不好認的。知道錯了不改,那纔是大錯,知道錯了,改了,那事也就過去了,知道錯了不改,那事就永遠過不去。”
“知錯就改,事情就過去了?”
“是啊。”
明啓摸着小道童的頭,“說得好,你師父果然是名師。”
小道童滿臉是笑,“師父什麼都好。”
“哈哈,師父是好師父,徒兒也是好徒兒,名師出高徒,如是而已。”
小道童笑着點點頭,“對的。”
明啓聽見明陽那邊的劍聲已經奚落,知道意氣之爭已經將近落幕了。便問道:“小孩兒,你說若是大家都沒有錯,偏偏接了死仇,那該如何?”
“那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
“大家都沒錯,怎麼會結了死仇?你又騙我。”
明啓指了指正在奮力廝殺的兩撥人,“你看他們,若是我們見了,以爲他們總得有人錯了吧?要不能達成這樣?能不死不休嗎?可是依我看,我若是站在他們的角度看去,他們誰都沒錯,所謂各爲其主罷了。可是爲何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這個世道錯了?可這個世道不正是由我們活出來的嗎?這世道錯了,不就是我們每個人都錯了嗎?那我們堅持的東西本身就錯了,我們要如何自處?又該怎麼辦呢?”
小道童皺着眉,“大哥哥,你又說我聽不懂話了。”
“好吧。”明啓站起身,臉上缺輕鬆了一些,“既然想不明白,就先不想。就如我跟你說的道理,現在想不明白,終有一天會明白的。若
是我們這一輩子想不明白,後人也會想明白的。”
明啓剛要拉着小道童離開,小道童卻蹲在地上,雙手碰着頭。
“怎麼了?”
“我想想明白。”
“你?”
“是啊,大哥哥那天不是說了嗎?我們若是想不明白,後代就要想,那我們怎麼對得起後輩?”
明啓一愣,“那要是實在想不明白,走進了似死衚衕呢?”
“嘿,那就問問師父唄,師父總會知道的。”
“師父若是不知道呢?”
“怎會?”小道童剛站起身要說師父無所不知,又突然住了口,低着頭說道:“師父的卻說過,很多事情師父也未必知道。”
“那你師父有沒有告訴你,師父不知道弟子的疑惑,該怎麼辦?”
“嗯…”小道童眨眨眼,“師父不知道,就問師父的師父,師父的師父也不知道就再問師父的師父的師父。”
“若是還不知道呢?”
小道童鄭重地說到:“那就只能問滾滾紅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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