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井回蜀山,圖姚當着師父的面與李毅力爭執不下。
李毅的態度很堅決,金玲已經成妖,蜀山必需驅逐她,圖姚作爲蜀山長老,當割捨個人情愛,保全蜀山名聲。
圖姚則希望借鑑秦白之鑑,與金玲結爲道侶,若蜀山無法容納二人,他們便一起離開。
金玲則心情複雜,她回來不過想看看圖姚,只一眼就好,看完就走。
這些年在祕境,她不是沒想過圖姚已經另尋道侶,若真是那樣,其實對所有人都算一個最好的結果。金玲徹底死心就是,今生今世不再奢望。
可是如今,金玲陷入兩難境地:蜀山對她的教養之恩,她不能不報,所以蜀山的顏面必需要顧及。圖姚爲她堅守一百年的情誼,她也不能視而不見,再次舍離愛人,她實在難以做到。
萬井聽明白了各方態度,問束嚴道:“如今你是蜀山掌門,你怎麼說?”
束嚴一拱手,“師父,圖姚和金玲都是您的弟子,他們的事,全憑您裁斷。”
萬井嘴角上扯,“你這個掌門倒是好當。”
束嚴心中一緊,“師父,弟子愚鈍,很多事情,雖拼盡全力,亦不能周全。”
萬井一擺手打斷束嚴之言,“李毅,你說呢?”
李毅深施一禮,“自當全憑師父決斷。”
“晴方?”
“師父,四師弟與小師妹分隔百年,走到今天不容易,還請師父念在他們今日之情況實非他們所願,饒恕了他們一次吧。”說着晴方匍匐在地爲二人求情。
不等萬井問,圖姚也跪在地上,“師父,小師妹是師父看着長大的,她固然有錯,可這錯實在不是她可以避免的,還請師父顧念師徒情誼,饒她一條生路吧。”
萬井並不言語,看向金玲,金玲長跪在圖姚身邊,向着萬井拱手道:“師父,百年前,弟子不查,險些喪命,幸得一鮎魚精所救,雖然成妖卻苟活至今。雖然百年來,弟子對妖族的認識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師父教養之恩,實不敢忘。今日不管師父如何處罰,即使要取弟子性命,以顧大局,弟子都謹遵法旨。”
金玲一個頭磕在地上,圖姚卻緊張萬分,“小師妹!”圖姚以膝做腳,緊走兩步,離萬井更近一些,“師父,小師妹一時糊塗,還請師父念及小師妹年幼不懂事,饒恕她一次吧!”圖姚也一個頭磕在地上,“師父,若真要打殺了小師妹,不如先將弟子打殺了,也省的我再受這錐心之痛。”
金玲又紅了眼,“四師兄。”
萬井終於開口,只是沒有說金玲之事。
“圖姚,你想死,何必等爲師動手呢。”
圖姚啞口無言,若是師父不打殺小師妹,小師妹都回來了,我又怎麼會想死呢?
圖姚雖然沒有宣之
於口,萬井卻聽的清清楚楚。這並非是所有神仙人物都會隨時窺見別人心聲,只是圖姚心臟擂鼓後,萬井覺得這個弟子的心聲應該比別人更值得聽聽,便運用了神通。
圖姚果然不服所望,心底的聲音比他嘴上之言更讓人覺得有趣。
“金玲,你以做妖百年,爲師也沒有辦法再將你變爲人,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做妖吧。”
“師父!”
“師父,這…”
萬井再次打斷束嚴與李毅之言,繼續對已經淚流滿面的金玲說道:“可是蜀山有蜀山的規矩。當年紅紅爲妖,也是八蒼老祖親自將其驅除師門。今日我便效法老祖,將你驅除師門,以後你生死有命,富貴險難都與蜀山沒有任何關係。”
“師父。”金玲淚如雨下,“師父真的不要弟子了嗎?”
“人生天地間,規矩還是要講一講的。我作爲你的師父,自是希望你能勇往直前,於天下有益。雖然你我師徒緣盡,可我仍是望你勉力修行,好好生活,不負蜀山萬年清譽,更不要辜負爲你而死的鮎魚精。”
“師父。”金玲早就想到萬井會將她驅逐,只是當萬井真的這樣做的時候,金玲還是難以接受,傷心異常。
“金玲,你十四歲進入蜀山,與我師徒四十二年,是爲師在這蜀山收的唯一一個女弟子。當年爲師並非看你根骨好,而是你熱情開朗,眼底清明。爲師想,自己收了四位男弟子了,都大道可期,只是太過板正。所以收你爲徒,並不是期望你有多高的成就,只是希望你能守住本心,陽光明媚。可世事難料,你也要大道獨行了。”
“師父。”金玲哭得帶着哭腔,“弟子有負師父所望,弟子罪該萬死。”
萬井搖搖頭,“若是百年前,爲師打死你也不會有過多猶豫,你那師兄的傷心在所難免,可這在爲師看來,終究是凡間情感,早點割捨了也好。
可是爲師卸任蜀山掌門,遊歷人間,突然不用顧全大局,遇到事情,也想換個角度想想。又見多了人情世故,世間冷暖,對很多事情的想法都悄悄變了。這些年,爲師也捫心自問,早年教給你們的道理,是不是真的永遠站得住腳,有沒有誤人子弟呢?
爲師在天地間遊走百年,法術能不用便不用,脾氣能不能發就不發。爲師就是想多看看,想想那些當掌門之時醒來沒有想過的道理,也見見那些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誰知這一走,真是一百年也不嫌多,就再有個千年萬年,又能看清多少呢?
突然間,我倒是理解了那秦白師祖,流連山水,融入紅塵,也是一種修行呀。
所以爲師也結交了很多以前一掌打死都嫌礙眼的妖魔鬼怪,漸漸地倒是想得少了,也就釋然了。
金玲,你可以走了。”
“師父!”金玲一個頭磕在地上,“金玲即是妖物,自然不敢再爲蜀山弟子,今日拜別師父,願師父長壽無極,安康道遠。”
“師父,小師妹…”圖姚茫然地看看萬井又看看小師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金玲直起身子,“四師兄,日後你也好好的。”
“小師妹!”圖姚來不及站起,雙手拉着小師妹的手,“不要走!就算是走,也不要離開我!”
“師兄。”金玲已經忍住淚水,既然奢望都已成空,不如放手,對誰都好。金玲決絕地扒開圖姚的手,“緣分已過,何必強求。”
圖姚快速爬到萬井腳下,一邊頭搶地一邊懇求道:“師父,師父,我已經等了一百年,我不想再錯過了!小師妹若真要下山去,我也去!”
“啪”地一聲,大殿之上,所有人都驚呆了。
好不容易纔回過神的圖姚驚訝地看萬井,“師父?”
“沒用的東西,站起來!”
圖姚大氣不敢出,緩緩站起來,低着頭等着承受萬井的雷霆之怒。
萬井皺着眉,回山之後終於發了火。“這一巴掌,是蜀山打你的!你看看你這一百年都幹什麼了?
金玲失蹤,就算她死了,你這個當師兄就消沉如此,你當的什麼長老?
其實道理你自己也懂,你剛纔都說了,不要把別人的好當成理所當然,那你是怎麼做的?
你是我萬井的弟子,師兄們當了掌門、長老,沒把你落下,你呢?你又是怎麼做的?一百年,你只在你自己的小心情中度日如年,你以爲那件事就傷你至深是不是?
你一個蜀山的長老,不修行也就算了,連不添亂也做不到嗎?
你這樣,罔爲蜀山弟子,更不配當蜀山長老!”
圖姚癱坐在地上,回想自己百年來所作所爲,的確羞愧異常。很多道理說出來簡單,難就難在不自知,錯誤便無法去改正,如今萬井點破,圖姚覺得醍醐灌頂。
圖姚規規矩矩跪好,恭恭敬敬施禮,“師父,弟子知錯了。”
萬井也稍稍挺直身體,受了圖姚這一禮。
“犯錯容易,認錯也不難,如何改錯纔是難事。”
萬井見金玲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便說道:“金玲,你與那陸離相熟與否?”
“很熟。”
“你覺得她,應該被關在鎖妖塔嗎?”
金玲搖搖頭,李毅皺眉道:“你已經不是蜀山之人,無需你多言!”
金玲一拱手,對萬井說道:“長着問話,不敢不答。金玲在哪裏都會這麼說,陸離,不應該被關在鎖妖塔,甚至不應該受這麼多苦。”
“那她爲何受了這些苦?”
“因爲她是妖精。”
“是嗎?”
金玲疑惑不解,萬
井微微一笑,“再看看吧。”
金玲皺着眉想事情,聽見萬井又說道:“你可以離開了。”
萬千思緒涌上心頭,眼眶中淚水已經打轉,金玲雙膝觸地,“金玲,拜別師父。”
李毅咄咄逼人,“弟子劍交出來。”
“不必了。”
“師父。”
“那紅紅的弟子劍不也沒有收回來嗎?既然有先例依尋,就按照先例行事吧。”
“多謝師父。”
“可…”
束嚴拉住李毅,並搖了搖頭,李毅便不再多言,任由金玲離開。
圖姚仍舊長跪在地,扭頭看決絕而去的小師妹的背影,淚灑大殿。心中默默說道:小師妹,再等等我。以後,我一定會護你周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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