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蒼霖看了一眼那杯水，道：“好，大哥，這次五弟甘拜下風。下一次再跟你喝茶。”
說罷，他消失在了門後。
衛一南搖了搖頭，道：“下次？你真以爲你有資格和我一起喝茶嗎？”
他端起那杯茶水，想要喝下勝利的香茗，誰知道啪地一聲脆響，那茶杯竟然在自己的手指之間破碎了，茶水撒了他一身。
他看着門的方向，眯起眼睛。
他倒是小看了這個五弟。
衛蒼霖回到家中，看着牆上所掛的那幅掛曆出神。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掛掛曆了，但他還是每年都會掛上一幅，然後一天一天數着日子過去。
三年之前，衛家老爺子即將去世，他躺在病牀上，面色蒼老發青，雙眼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緊緊握着他的手，說：“蒼霖，爺爺對不起你。”
衛蒼霖眼睛發紅地看着他，說：“你明明知道是他們害了我的父母，爲什麼還要包庇他們？難道他們是你的孩子，我的父親就不是嗎？”
衛家老爺子輕輕嘆息，道：“我就這麼三個兒子，你父親已經去了，如果……我就沒有兒子了……”
衛蒼霖跪在他的病牀邊，眼中滿是血絲：“爺爺，我父親就這麼白死了嗎？他在九泉之下會原諒你嗎？”
“我馬上就要下去了。欠你父親的，我親自去還。”衛家老爺子的聲音很虛弱，“我會親自去跟他道歉，我沒有保護好他，也沒有保護好你。但是……”
他用盡全力將頭擡起，聲嘶力竭地說：“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衛家骨肉相殘了！”
衛蒼霖悲痛欲絕，臉上卻滿是仇恨：“骨肉相殘的明明是他們！我不過是報仇！”
“你真的不願意放棄報仇嗎？”衛家老爺子知道他放不下仇恨，他也的確沒有立場叫他放下。
“是。”衛蒼霖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好。”衛老爺子躺了回去，閉上了眼睛，彷彿已經心如死灰，“我只有一個要求，看在這麼多年我幫你的份上，你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就算死，也不會瞑目。”
衛蒼霖道：“爺爺，你說吧。”
“在我死後，從九九八十一天開始計算，三年之內，你不得對衛家下手。”衛老爺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中氣十足。
這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之所以從九九八十一天開始計算，是因爲本地風俗，家中年紀最大的老人過世之後，要停靈九九八十一天才會下葬。
也就是說，這個三年之期，是從他下葬那一天算起。
“這已經是我最後的請求了。”衛老爺子的聲音裏有着一絲乞求，道，“蒼霖，難道連這個你都不能答應我嗎？”
衛蒼霖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好，爺爺，我答應你，三年之內，不碰衛家。”
衛老爺子閉着雙眼，喃喃道：“冤孽啊，真實冤孽啊。”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接再也聽不見。
衛蒼霖往後退了一步，俯下身去，朝着他磕了三個響頭。
忽然一雙手從背後伸了過來，環住了他的脖子
，將他從記憶當中拉了回來。
一個長相甜美的少女穿着一條可愛的睡裙，抱着他的肩膀，撒嬌道：“哥哥，你又看着掛曆發呆啦？”
“小雨。”衛蒼霖摸了摸她的小手，說，“你身體不好，快去休息吧。”
“我不嘛。”衛蒼雨靠着他的肩膀，說，“我現在身體很好，今天在學校還上體育課了呢。”
衛蒼霖皺眉：“不是說你還不能上體育課嗎？”
“哥，我真的沒事了。”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說，“我今天還跑了八百米呢，一點問題都沒有。”
衛蒼霖無奈，衛蒼雨因爲心臟有病，從小就待在家中，很少交朋友，如今和別的孩子一樣上學，她就玩瘋了。
“哥哥，這掛曆上到底有什麼啊。”衛蒼雨不明白地說，“上面也不是美女畫，只是風景啊。”
“沒什麼，哥哥只是在發呆。”衛蒼霖說。
家裏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妹妹。
妹妹那麼脆弱，就像一朵嬌嫩的鮮花，彷彿碰一下就會破碎，他怎麼捨得將那麼殘忍的真相告訴她呢？
“哥哥，我想要漸漸東籬姐姐。”衛蒼雨託着下巴，說，“她救了我的命，我還沒有好好謝謝她呢。”
衛蒼霖憐愛地撫摸她的頭髮，說：“好，等你東籬姐姐從大西北迴來，我們就一起請她喫飯，好不好？”
衛蒼雨高興地點頭，道：“好，哥哥，咱們可說好了，如果你敢騙我，我可不會饒你了！”
衛蒼霖將妹妹哄睡着了，再次看了看掛曆。
明天就是三年之期期滿之日。
他和衛家的恩怨，也該好好地算一算了。
衛一南的確變得很強，但他等了這麼久，絕不會因爲這個，就停止報仇。
他父母還在地下看着他呢。
第二天一早，他在鏡子前穿上了黑色的襯衣、西褲和風衣，望着鏡中一身黑的自己，就像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復仇惡魔。
他之所以穿一身黑，是在爲父母戴孝。
他要去問問那對夫妻，在他們的心中，難道金錢、利益，比骨肉至親還要重要嗎？
他想要問這句話，已經想了很多年了。
他緩緩地戴上了面具，面具上繁複而精緻的花紋中有金色的光芒在遊走。
門邊，老袁微微欠身，說：“主人，時間到了。”
衛蒼霖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煞氣凜然，宛如殺神。
“我們走！”
衛夫人端着一碗人蔘雞湯，在衛松的病牀前給他餵飯。
衛松意識是清醒的，但眼歪口斜，根本不能動。
衛夫人給他餵了一口，順着他歪斜的嘴巴流淌了下來。
他惡狠狠地瞪着衛夫人，彷彿恨她入骨。
“我知道你恨我。”衛夫人用勺子舀着湯，說，“但你怎麼不想想，你以前是怎麼對我的？我那麼愛你，對你忠貞不二，你卻在外面找了一個又一個，還要帶回家來？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