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百米路，顯得過於漫長。
韓東抱着女兒，在路邊等了很久，沒有車子開過來。
有點冷了，風吹來的時候，感受特別明顯。
他背風索性坐在了臺階上，解開僅有的襯衫，把女兒裹了進去。也把她帽子戴頭上，包裹的只有小臉。
小丫頭露着腦袋，渾無睡意。眼睛，還不時看向遠處，應當是想奶奶或者媽媽，但乖巧的沒鬧騰。
韓東捧了捧她小臉：“茜茜冷不冷？”
“媽，媽咪……”
韓東笑着摟得更緊了些：“明天爸爸帶你找媽咪，她今天太醜，不好看。”
茜茜似懂非懂，認真嘟嘴，親了親他。
小孩子的世界裏，只知道每一次她這種舉動，大人都特別開心。
韓東下巴抵着她頭頂，看向街對面的路燈。很亮，孤零零的一盞。
他看不清楚以後了，認真在憧憬，孩子要能永遠保持在這個無憂無慮的年齡便好了。
這就是一直膽怯要孩子的原因。
每一個人思想都是獨立的，孩子長大以後過的開心或者不開心，身爲父母，也干涉無力。
他思想早幾年是有點厭世的，於是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痛苦中難以抽身。拼命在部隊工作，源於可以拋開那階段不太在意的生死。
什麼爛事全都做過，什麼滋味痛苦也都嘗過。
若非認識了佟青婕這麼一個心理上面的朋友，他在那種自我的世界裏，不知道還要沉淪多久。
退役，找到了新生，有了女兒。
越來越想珍惜生活的時候，反而抓不住！
又過幾分鐘，有車子停在了韓東面前。
他整理着心情，迅速開門上車，趕往自己家裏。
路上，電話在響。
韓東示意劉煜開慢一些，左手笨拙點開了手機：“新月，這麼晚了，還沒睡。”
“睡不着。”
“我現在有點不方便，等下給你回過去吧。”
“不用回，我就跟你說一聲。木材提供商我找人談好了，建設工作稍微有一點小波折。我本來選定的是一家專業的建築公司，他們也擅長搭建木質房。可中途有人託關係找到我，說想承接這個工程……”
韓東皺眉：“什麼關係？”
“張副局做的說和，大概就是當地某個比較厲害的主，看上這個工程了。價格沒多要，我考慮的是賣張局一個面子，不用原來那家建築公司了……”
韓東打斷：“不要考慮任何人的面子，我從來不相信一些當地混混能做出好工程來。那個張副局再敢多事，直接舉報他，看看他想要什麼面子！！另外新月，海城現在主要抓的就是這些所謂的知名人物。冒頭一個，給我記一個，我倒要看看，都什麼貨色！！！”
關新月明顯聽出韓東情緒不對。
“東子，怎麼了？”
韓東深呼吸，一隻手輕拍着扣在襯衣裏剛睡着的女兒。悄然緩和：“沒事，就按我說的做。商業街對安全要求太高了，開不得一點玩笑，必須找正規的建築公司。”
“行，不說了，我聽你的。你照顧好自己身體，多大事啊，給你氣成這樣。”
韓東左手顫了顫，掛斷，有血跡染透了襯衫。
他剛纔失控給夏夢那一巴掌，完全忽略了自己手臂根本不能用力。
一路到達父親所在小區，韓東叫開門，簡單聊了幾句。把女兒放在牀上蓋好，方有精力脫掉了已經粘在手臂上的襯衣。
腹部紗布已摘掉，傷口泛紅，但長嚴實了。只有手臂，骨頭被打了對穿，考慮到二次手術，縫合的時候用的是那種最傳統的拆線法。
房間裏有紗布，他自己消毒重新包紮完成，精疲力盡靠在了牀上。
想睡覺，電話又持續不斷的響。
龔秋玲打來的，不知是發現夏夢跟自己吵架來興師問罪，亦或者是擔心茜茜。
韓東沒了接電話精力，也怕說話聲再吵醒女兒。掛斷，拍了張照片發給她，說明天會送孩子回去。
一切，靜下。
只有他後媽杜麗聽說茜茜在，專程來看了一眼。
註定睡不踏實，孩子小，半夜頻繁會醒。而他什麼都沒準備。
好在牀大，尿了換個地方，餓了就杜麗煮粥，他來喂。
一晚艱難，小丫頭偶有不適應的鬧騰，也就持續一會。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
直到天空隔窗泛白，韓東被臉上癢癢的動靜擾的睜開了眼睛。
小丫頭不知道醒多久了，一尺外躺着，不哭不鬧。一雙透徹的眼睛，很認真偏頭在看他，癢癢的感覺是被她小手碰到臉上引動的。
韓東伸了下懶腰，把女兒抱過來放在了胸口：“誰昨晚尿褲子了！”
小丫頭懵懂眨了眨眼睛：“茜茜。”
“那沒衣服了怎麼辦呀！”
“買，超超去買。”
“誰是超超？”韓東疑惑，然後醒悟她可能指超市跟商場。
樂的又親了她一下，似乎是鬍渣碰到了，茜茜咯咯笑着推擋韓東面孔……
父女玩鬧着，韓東看時間不早，拿起了手機：“阿姨，麻煩你跑一趟，看樓下超市開門沒有。買些尿褲，順便幫茜茜臨時買點衣服。”
“我去買。早餐好了，你出來喫點。”
他應付幾句，起身開始穿衣服。
新的一天，總歸要有新的心情。
本想着在東陽就逗留一宿，太不捨女兒，少有的想把事再往後拖一拖。
手術不當緊，晚兩天也無妨。工作都步入軌道，且商業街搭建需要一段時間，更不缺這幾天了。歸根結底，看女兒笑一笑，才最重要。
早餐。
茜茜雖然不經常來這兒，但對韓嶽山跟杜麗都不陌生，也樂意讓他們倆照顧着喫飯。倒是家裏突然多出來了一個小丫頭，整個環境都像是活了過來，很溫馨。
包括那個妹妹何蘭婷，這會都饒有興致的逗弄茜茜，時不時的有笑聲。
可惜，早飯還沒喫完，龔秋玲就親自找上了門。
沒提韓東跟夏夢吵架鬧矛盾的事，看上去就是單純擔心孫女會被照顧不好。
茜茜從沒離開奶奶這麼久，掙脫杜麗，蹬蹬蹬就朝她跑去。
龔秋玲左看右看，連叫了幾聲寶貝兒，才安心坐下。
她一晚都沒睡着，不是怕韓東會不把茜茜還回來，是怕他不會照顧。不過擔心都是多餘的，看到孫女小臉，她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